苦界

作者:洪峰



第十八章  做爱和死亡的交换

我用身体赞美了你一回

  林育华几乎呆住了,他预感到玛尔塔的游说没有成功的希望,那个日子似乎用不着限定在5月5日。中国警方压根儿就没有派人监视,自己应该想到这一点。林育华眼前浮现出了刘主任微笑的面孔,耳边回响起刘主任真诚的声音:“在这里做事你很孤单,你不能太过自信。”当时,林育华还以为刘主任在暗示公安部门的监护,完全错了,那辆汽车里的人是当年想劫持(或者说跟踪)谢小蕾的家伙,他肯定是“领袖”的人,持伪造的北非银币军用券的人。林育华的头上渗出了冷汗,如果在他和刘主任见面期间他们破门而入伤害小蕾,是完全不用费力的。
  小蕾也走到窗前,她也注意到那辆汽车不在了。小蕾说:“你是说汽车是公安部门来保护我们的?”
  林育华说:“我以为是,其实不是,恰恰相反,这辆汽车的人十有八九是我们需要提防的。”
  “干吗不报警呢?”小蕾说,“你不认为报警更好?”
  林育华点点头,“草木皆兵的事会让人嘲笑的。”
  傍晚,林育华再次看见了黑色小轿车出现在街对面的空场上,他下了楼,拐过楼角绕了一个弯子靠近汽车,距汽车还有二十几米远的时候林育华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他走得很快,甚比跑步的速度还要快,他拉开黑汽车车门的时候,戴鸭舌帽的人的脸还对着林育华家的窗子,他手里拿着一只单筒望远镜。鸭舌帽转过脸时就顺手击过那支望远镜,林育华早有防备,他左手一托,右手中指重重地点到鸭舌帽的肋下,鸭舌帽沉闷地哼了一声,立刻萎顿在车座上。林育华坐进了汽车,一只手按在鸭舌帽的后须,低声喝问:“说!谁派你来的?”
  鸭舌帽缓过气来,他故作愤怒之色:“你是谁?要干嘛?”
  林育华压着多日来的怒火,说:“放聪明点!我可没耐心!”说着他的手指用了力,鸭舌帽怪叫一声,又一次萎顿下去,他根本不清楚林育华使用的什么手法,但他知道疼痛难忍。
  “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应该知道规矩。”他忍着疼说。
  “那好,你的任务是什么?”林育华拎着鸭舌帽的脖子。
  “监视你和那个姑娘。”
  “就这些?”林育华有点烦了,他的目光中闪出杀机。
  鸭舌帽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气,他开始害怕了,他哆嗦了一下,说:“现在就这些,还没有接到新命令。”
  “讲!用什么方式联络?”
  “每天晚上9点钟我开车去八王坟街口,在右手第三根电杆下停车,会有人交给我一只红色金属扣子。这个扣子就是刺杀令。”鸭舌帽哆嗦得更凶,头上开始出汗,他的体内像火烧一样难熬,他知道这都是对手弄的手段。
  “接着讲!我会绕你一死的!”林育华松了松手。
  “红色金属扣子是要除掉你,绿色金属扣是杀那个姑娘。”鸭舌帽感觉好受了一点,他迅速说。
  “我的司机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只接那只红如子,绿扣子另有人接。”
  “那个人是谁?”林育华厉声喝问。
  “他比我晚一小时去公主坟接任务,我们相互间并不认识,
  但我知道他的车子型号。”鸭舌帽索性都讲了。
  “这不合规矩,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有点好奇,偷偷监视过一次。”
  林育华问:“你把这些都讲了,就不怕死吗?”
  鸭舌帽说:“我是谁钱多替谁干。况且中国不是外国,洋鬼子想一手遮天还不那么容易。”他看了看林育华,“我对杀你没信心,联系人告诉我,你已经干掉三个杀你的人了,他们可都是高手。”
  林育华用鸭舌帽的无线电话给小蕾挂了电话,他告诉小蕾他有点事要晚些回家,小蕾问他在哪打电话,林育华说是在八王坟的公用电话亭,然后就搁了机。
  林育华已经搜过鸭舌帽,他的手枪放在工具箱里,林育华退掉子弹把手枪仍旧放回原处,然后他把一颗子弹头捏在食指和拇指中间,“看好了!”他命令鸭舌帽。林育华的手指用力,子弹头一点点变成铝片。鸭舌帽的脸都白了,“天啊!”他心里叫了一声。。
  8点30分,鸭舌帽开着轿车直驶八王坟,林育华嘴里含着吹管坐在后排。鸭舌帽一动不敢动,他生怕自己的哪个动作引起误会,一支毒缥因此射进后脑。
  9点钟时,没有人来联络。林育华命令立刻去公主坟,鸭舌帽一句话不说就去了那里,这时候距10点钟还差45分钟。“就那辆车!”鸭舌帽说。
  一辆米黄色小面包出租车停在复兴路北侧的“惠丰堂饭庄”11前,车里没有人。林育华决定等着。
  9点27分时,从饭庄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他上了汽车,沿着立交桥转回到复兴路南侧,汽车驶到“华鹰饭店”门前时,林育华看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挥手要车。“跟住他们!”林育华一捏鸭舌帽的脖子。
  鸭舌帽咧了咧嘴,发动车子咬住面包车。
  面包车不急不慢驶上建国路,转上田坛路,在日坛公园门前停住,年轻女子下了车走进公园旁边的一家美发店。
  “下一步该怎么办?”鸭舌帽问。
  林育华说:“你歇一歇。”抬手将麻醉嫖扎过鸭舌帽的脖颈。鸭舌帽叫了一声,但被林育华捂住嘴,几秒钟之后,鸭舌帽就昏睡过去,林育华将鸭舌帽的帽子遮住他的脸,看上去鸭舌帽跟依在司机座上熟睡一样。
  林育华下了车,他径直走向美发店。这时候,小面包鸣了两声喇叭开走了。林育华已经想好,面包车司机好找,联系人难追。要收拾司机,很容易就能循着车牌号查到下落,而这个女人的行踪却是要紧揪不放。
  林育华进了美发厅一屁股坐到皮椅上,一个小姐走过来笑眯眯问:“先生做头发还是理发?”软软的京腔。
  “我要刚过后屋的小姐理发。”林育华冷冷地说,随手掏出5O元钱递过去,“怎么样?帮帮忙吧。”他斜视小姐。
  小姐犹豫了一下,收了钱走进后屋,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她和乘车女郎一块走出来。“是这位先生吗?”女郎问。
  林育华的心一跳,几乎从座位上跳起,他忍住了,半低下头。
  女郎走到顾客身边,说:“这里虽然没这个规矩,但顾客就是上帝。本老板愿意亲自为先生您服务。”一只手软乎乎搭在林育华的肩上并且顺后头颈捋了捋林育华的头发。
  “我只是想刮一刮脸。”林育华突然把脸转向女郎。
  女郎正蜜笑的脸僵住了,她几乎叫出声来:林育华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女郎把惊叫吞回去,她仍然发僵。
  女郎挥了挥手,店员小姐退到一边。女郎从台子上抓起刮脸用的长柄刀,手有点发抖,她的呼吸很急促。

  林育华微笑着说:“别抖,你会伤了我的。”
  女郎深深吸一口气,吐出,她的手不抖了。她放下刀子,从小塑料杯子里拿出小毛刷,把香皂沫涂上林育华的脸。
  林育华闭着眼睛仰靠着皮转椅,说:“手艺不错嘛。”
  “谢谢夸奖。”她回答,声音还有点干涩。
  “跟你一样,我也没想到。”林育华说,他还想说什么,女,郎将一刷子泡沫涂在林育华嘴上,林育华咳嗽起来。
  女郎格格格笑起来,“这只是警告。”她恢复了镇静。她开始在林育华的两腮和下巴上运刀,她的技术确实不错。“你不怕我一刀切了你的颈动脉吗?”她用无名指摁了摁林育华的右颈。
  林育华说:“怕!当然怕!不过这样死还算不错。”。
  女郎说:“你想差了,我是失手杀的你,比如说,我正给你刮脸,你突然把手伸进我的衣服,我一抖,刚好切了动脉。”说着,她把乳房在林育华仰着的脸上挤了挤,“就这样。”。
  林育华仍然闭着眼睛,说:“你还没接到命令呢。”
  “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可以先斩后奏。”
  “你相信能杀了我?”林育华依然仰靠着,他的一只手已经轻轻搭在女郎的软肋上,“你刀下去的时候,肋隔膜已经烂了。你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愿意和我一起闭上吗?”
  女郎放下刀子,格格笑着躲开腰肢,“你弄得我好痒。”
  林育华说:“不愿意试试不痒的东西吗?”
  女郎的脸红了一下:“你是想做鬼也风流?”
  林育华说:“你说得对极了。肯给死人一顿美餐吗?”
  女郎没有回答。转身朝后屋走过去。林育华毫不犹豫地跟在女郎身后。女店员想阻拦林育华,女郎说:“让他来。”
  林育华惊奇地发现进了后屋之后女郎一按桌上的台灯,地板打开一个方口,林育华看见了地下室的十几级台阶。女郎又按台灯,地下室里顿时充满了桔黄色的灯光。
  女郎伸手一摆,林育华果断地走下台阶。林育华赞叹了一声,地下室虽然不大,但设备却非常豪华舒适。一张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的大沙发摆在地下室正中间,它两边是厚厚的鸭绒垫。正面是一台28英寸直角平面电视机和组合音响。地下室左面靠墙是一个大酒柜,邻壁上挂一幅雷诺阿的仿制油画《舞女》。林育华坐到沙发上,身体几乎陷入。
  女郎站在林育华面前,林育华的脸正对着女郎丰满微凸的三角区,林育华的手插进她的腰带一拉,咯一声牛皮腰带就断了。林育华抱住女郎的腰把羊绒健美裤从她腿上退掉。女郎一动不动站着,她的手搂着林育华的头。林育华把女郎最后一件衣服脱掉,然后脱去自己的衣服。女郎始终一动不动站在林育华面前,小腹在林育华的脸前一起一伏。林育华的一只手搂着女郎柔软又非常结实的臀部,另一只手探进女郎绒绒的区域,女郎一动不动地站着,也没有任何声响。
  林育华整个头颅几乎理人女郎的双腿。女郎的腿开始抖动和弯曲,她终于跪倒在地毯上。林育华的头依然埋在她的两腿间,她的身体开始像蛇一样扭动,她的双手用力推开林育华的头,疯狂地扑倒林育华,“不要这个,我要……”
  女郎在她的地下室里极度疯狂和放松,她大声嘶叫和林育华满地翻滚,简直像一头贪婪的饥饿的母兽。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他们并肩躺着休息,林育华问。
  女郎闭着眼睛说:“要杀你,在香港我就已经成功了。”
  林育华承认她说的话,山崎禾子(只能这么称呼了)在香港有多得不能再多的机会得手。“到底为什么?既然有机会。”
  山崎禾子翻身坐起,她从茶几上抓过一支烟吸上,转过脸,说:“不知道,我就是下不了手。”她笑了笑,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她转过面孔吸烟。
  山崎的身材和皮肤都相当完美,做爱之后她的两颗乳头仍
  然硬硬地凸出着。林育华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我很奇怪,你没能杀我他们会原谅你、放过你。”
  禾子嗤地笑一声,“我还有更大的价值,他们舍不得。”
  “哦?说说看?”林育华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
  禾子抬手指了指酒柜,上面有一个镜框,里面有一幅彩色照片。林育华看出照片上的人,是一个非常自信的官员,职位虽然不是十分显赫,但肯定是一个部门的实权派的人。他看看山崎未子。
  “除非他下台。否则我就是安全的。”禾子说。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禾于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比你更欣赏这个。”
  “这有点奇怪,中国的某些官员可都不做这种没准头的事,他们更长于合理合法让女人服从。”林育华说。
  “凡事都有例外,他或许觉得这样更刺激。”
  “就是说,这个小行宫也是他给你建造的?”
  “他只需出钱就行了,况且,钱也不是他的。”
  “他完全可以让你做更体面的工作。”“凡事都有例外,他或许觉得这样更刺激。”
  “现在他是你们的人了?”林育华依然平和。
  “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他只以为是替我办事。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禾子站起来,在墙壁上一按,一扇小门咔地打开,一只保险箱露出来,她调准暗码,从保险箱里取出一沓照片。
  林育华看见了一幅幅男女求欢的定格,有几幅相当不堪入目。“你以为他会怕这些吗?这种事属于生活小节,检讨检讨就算了。”
  “不那么简单。”禾子又把保险箱里的录相带取出一盒,塞进录放机。这一次,活动的画面和各种声音一同展示出来,那位官员和年轻女郎的污言秽语以及不敢让人直视的动作让林育华也惊诧不已。林育华明白了山崎禾子的意思,不在于能否因此把柄使他担心宝座,重要的是这个人看见自己的丑态之后所受到的内心打击,他肯定没有勇气让同僚和家人看见几十盘录相带。
  “你打算怎么样对付我?”林育华转到正题。
  “你替我干。我非常欣赏你,并且,喜欢你。”
  “背叛是我们这个行当里最让人不耻的。”
  “问题是你没别的选择。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
  “你这么有信心?别忘了,你还受命于‘领袖’。”
  “你也知道领袖’?这有点让我意外。”
  “只是巧合而已,玛尔塔带我见了他。”林育华的脑袋飞速思索,“他也是你的床上常客吗?”林育华笑着。
  “他?”山崎禾子笑了,“他只会用画笔当阴茎。”
  “你有点太恶毒了,你不怕我告诉他?”
  “算了吧!你没这个机会。”禾子突然从保险箱里拿出一支手枪,“你根本没可能见到领袖。现在。你肯定已经猜到他是谁了。这没关系,我愿意让你死前知道这个秘密。哦,这也是领袖的意思。”
  “你们有必要这么干吗?”林育华的身体松弛下来。
  “领袖对你另眼相看,他为了回报你对他的艺术创造的赞美。好了,我也用身体赞美了你一回。”山崎禾于对林育华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她扣动扳机。
  两颗子弹准确地射进林育华的前胸。隐身的开始
  他看见自己的胸口流出了许多血,还看见两颗子弹停在心脏旁边。林育华没有疼痛的感觉,周身的血液也非常迟缓地流
  动,而心脏则是每分钟跳动六次,这种搏动使他的血液不致凝固,同时,伤口流出的血渐渐稀少最后凝结成痂。他远远飘离自己,看见自己被一种力量寒进另一种黑暗中,他还看见自己在颠动中运行了很久。后来,林育华看见自己被一点一点加重的力量覆盖住,他就在压力下安安静静地躺着。
  林育华渐渐有了意识,他开始觉出了疼痛,伤口的血渗出来。林育华一点一点转动身体,他察觉自己是在一个斜立的坑里,身上覆盖着碎石和泥土。碎石的许多缝隙和身体与斜坑的间隙给林育华的手提供了空间,他缓慢小心地把石块和泥土换到身下,大约五分钟之后,林育华看见了天空上闪烁的星辰。
  “我确实成了一个杀不死的超人。”林育华用衣袖扎住伤口。子弹在胸膛里安安稳稳地卧着,林育华用内功的力量一点一点使子弹退出肉体,当他的力气快要用尽的时候,林育华用手指夹出了子弹。他再次扎好伤口,然后躺在山脚下休息了一会,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密云水库西岸的山脚下,这里能看见北京通往赤峰市的铁路,这个时候,是凌晨 3点钟。非常寒冷。
  林育华站起身,他走到铁道旁边卧下,他要等待火车。
  用生命做赌注赢来了这份情报,林育华在此刻认为还是值得的。他对玛尔塔的5月5日已经失去信心,他甚至预感到玛尔塔已身遭不测了。真是上帝的偏爱,让他在一万个不可能中遇见了山崎禾于,又在一万个不可能里知道了“领袖”的身份。山崎和“领袖”太自信了。他们也有理由自信:一个死人是不会讲出什么秘密的,但他们绝然想不到林育华会死而复生。
  彼此都在明处了,但对林育华依然不利,他的力量太过单薄。此刻林育华已经转到暗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林育华可以有较大的主动权了。
  一列货车轰鸣而来,它在山路转弯处减慢了速度,林育华
  一跃而起攀上一节平板车厢,车厢上载首四辆汽车,林育华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火车驶到北三环西路附近时,林育华跳下列车。他步行十几分钟之后,在蓟门桥附近截到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看看浑身泥土的乘客,有点紧张。
  “让人把汽车胎给扎了。”林育华疲惫地笑笑。
  汽车在陶然亭公园西墙外停下,林育华付完车钱就绕过自己的住楼,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也就是说山崎禾子的人和“领袖”的人都没有了对小蕾的兴致,这实在是塞翁失马,他用两颗子弹换来了小蕾的安全。
  林育华悄悄上了楼,按和小蕾约定的暗码摁门铃。他摁第二遍之后,门灯亮了,林育华松了口气,他这时觉得伤口疼痛得火烧火燎。
  小蕾开门之后险些惊叫起来,林育华一下捂住她的嘴然后关好门。林育华一下瘫在小蕾怀里,小蕾架着林育华进了卧室,“这是怎么了?弄得一身泥?天啊!血!伤了?你怎么伤了?伤在哪?重不重?”小蕾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可怕的情形。
  林育华喘息了一会,说:“你把抽屉里的云南白药拿来。然后再说别的。”他笑了笑,“有点疼。”
  小蕾不能分辨伤口的性质,她根本不知道曾经有两颗子弹从那里钻到未婚夫的心脏附近。小蕾只是心疼地流着眼泪,看林育华不慌不忙处理伤口。林育华看上去若无其事,实际上地疼得冷汗直渗,他不想让小蕾担心,拼命忍着。
  “小蕾,”林育华躺在床上,说:“你现在用不着担惊受怕了,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他伸手轻轻握住小蕾的手。
  “你能讲清楚一点吗?”小蕾趴在林育华身边。
  “我的预感是对的。那些人是针对我的,现在好了,我已经和他们谈妥了,他们不会再用你来伤害我了。”

  小蕾说。“育华,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你必须告诉我那些
  人为什么要伤害你,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育华说:“小蕾,你让我休息一会,明天再讲好不好?”
  小蕾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林育华并没有睡,他知道小蕾也没有睡。林育华下决心把
  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小蕾,现在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讲又死了一次。
  他已再不是”自由天使”的战士,待他伤好之后就和小蕾离开
  这个国家,”“去东南亚度过一生。当然,前提是小蕾原谅他的一切并且愿意和他共度一生。林育华在经历了这个夜晚之后,更加确信自己爱这个姑娘,他觉得不能这样虚伪地活下去,即使小蕾向当局告发,他也要向心上人坦白自己的生活。这样,死也瞑目了。
  林育华碰了碰小蕾,小蕾动了动。林育华说:“开灯,我有话跟你说。”小蕾立刻开了灯,看看林育华。
  “我一直想告诉你真相,但我不敢。我有组织的规则,不能跟任何人泄露自己的真正身份。”林育华躺着,他平静温和地看着小蕾,“你不要插话,听我从头到尾跟你讲。还有,听完之后你不必告诉我你的感受和你打算做什么,我自己会离开的。还有,我即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你应该有这个信心。”
  小蕾默默地点点头,她稍稍离开一点身体。
  林育华装作没看见,他一边清理思路,一边吃力地回忆多年前发生的故事,他讲了加纳,讲了肯尼亚内罗毕机场.讲了马达加斯加,讲了摩洛哥和哥伦比亚,讲了来中国的任务,讲了自己的养父养母以及妻子,讲了"领袖"的追杀.讲了他的上司玛尔塔和伙伴贾尼尼、琼斯、卡姬娅。他讲啊讲啊,一直讲到自己精疲力尽突然失去知觉。
  林育华办醒过来时,看见谢小蕾正靠着床头瞌睡。大概林育华坐起时动作很大,小蕾睁开眼睛。
  小蕾惊喜地说:“天啊,你终于醒了。”
  林育华看看天色,又看着墙上的石英钟,9点。他笑了笑,
  “才上午 9点钟嘛。迷糊了一小会儿。”
  “你知道吗?这是第二天的上午 9点。”小蕾笑了。
  “你说的是真的?噢,是真的是真的。你呢?”
  “开始我吓坏了,后来看你呼吸匀称,知道你是虚脱,这才放下心。再说,枪都打不死你啊。”
  林育华目不转睛地看看小蕾苍白的脸,“小蕾,你不准备…··”小蕾转身去瑞冲好的奶粉,待她面对林育华时,已经泪水滚滚了。
  “小蕾……”林育华叫了一声。小蕾摇摇头,她把奶粉递给林育华,然后用面巾纸擦去眼泪。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眼泪再一次流出来。
  林育华说:“这伤口一好,我就离开中国,我想去东南亚。我不准备再做这种死亡游戏了。”
  “我呢?你想过我吗?你打算就这样一定了之?”
  林育华低下头旋即抬起头,“小蕾,我一直想你,但我不敢说什么?你有一个好的未来··”
  小蕾平静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完了?”
  林育华不吭声,他不敢说出自己前晚想好的主意。
  “抬起头!”小蕾厉声说。林育华抬起头,小蕾走到林育华跟前,狠狠地打了林育华一个耳光,再打一个,然后抱住林育华的头大哭起来。“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爱你了吗?”小蕾断断续续诉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林育华说:“我害怕你会……”
  “你害怕什么?你是害怕自己。”小蕾抽泣着说。
  “你会很孤独的,那不是你熟悉的土地。”
  “那有什么?还有你更重要吗?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
  真的爱我吗?你以为我想不到你是为保护我才这样的吗?这一天来,我已经想好了,我随你无涯海角。”
  林育华突然哭了,他的头供进小蕾的怀里,男人的硬咽让小蕾的心都碎了,她知道林育华此刻的心境,她只是轻柔地抚摸林育华的头,林育华哭得更凶了,他似乎要把多年来所有泪水一下子都释放出来。
  林育华终于止住眼泪,他无力地躺在小蕾的怀里,他第1回感觉到由衷的轻松。他的手搂着小蕾的腰。小蕾一直不言不语抚摸着林育华的头发,突然说:“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有点怀疑。”小蕾的孩子气又冒上来了。。
  林育华睁开眼睛,说:“看见茶几上的那个烟灰缸了吧?”
  小蕾说:“看见了,你想露两手显显能?”
  林育华说:“有这个意思。”他吸了一口气,伤口虽然略略有点隐痛,但对运功尚无大碍。林育华伸出食指指向烟灰缸,小蕾目不转睛看了一会,说:“搞什么鬼哟?
  林育华说:“你下床去把它拿过来。”
  小蕾不情愿地蹭到床下,咕哝着说:“净吹牛X。”伸手去拿烟灰缸,拿在手的烟灰缸突然无声无息地粉碎了,小蕾啊地叫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林育华得意地说:“这只是九牛一毛,本事大着呢。”
  “那你在密云水库边上怎么像个胆小鬼?”
  “兵不厌诈,那几个人根本就不是流氓,是中国警方的特工,派出来试探我的虚实的。”林育华笑着。
  小蕾拿起林育华的手反复看了看,说:“没想到这双手不光是能让女人销魂,还能让人丧魂。真是不可思议。”
  两人说笑了一会,小蕾说:“我想这么办,你这些日子不能出门,我把家里那边的事安顿好。必须让他们相信我这回出国不是偷越国境,我不想让他们为我羞愧。”
  林育华说:“你的护照和签证已经替你办好了。你只需在这段时间里学点日语,过海关时用几句就行。”
  “长城公司这边怎么办?”小蕾有点担心。
  林育华想了想,说:“刘主任如果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委托他帮助找找我。”想了想下床拉开床下的柜门,把里边的两床被子拽出来,“如果他来家,我就躲在床柜里。万无一失。”
  “他不会来的,你不在家他不可能来的。”小蕾说。
  “会的,他会找借口来家里的。”林育华肯定地说。
  “你是说,他是……”小蕾的脸色有点紧张。
  “还是告诉你吧,刘主任对我一直不错,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实企图,我觉得刘主任似乎不相信我。”林育华还是决定不讲出刘主任的真实身份,他担心那样会使小蕾多出一份负担,她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突然的敲门声使小蕾吓得抖了一下,林育华四处看看,把脱掉的脏衣服抱在怀里,钻进床柜。
  小蕾从门镜看见了刘主任平淡的脸,她打开门,刘主任说:“谢小姐,我想见见育华。”
  小蕾说:“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我正打算给你挂电话呢。”看刘主任惊疑的神色,又说:“请进来坐坐。”
  “好……好吧。”刘主任随小蕾进了客厅,坐下之后说:“谢小姐,如果育华回来,请转告他我想见他,有重要的事和他商量。”刘主任又说;“屋子还满意吗?”
  “多谢刘主任,我和育华都会记着你的。”
  刘主任站起身告辞,小蕾送他出门,回到客厅时,看见林有华正从窗帘后面向外张望。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小蕾说,她一边说话一边穿外套,“天快黑了,我先回家看看,然后就回来。”

  林育华说:“天这么晚,你就不要回来了,我不放心。”
  小蕾走向门口,回头说:“没那伙人,还怕什么?”
  林育华一个人有点坐卧不安,他又一次回想起山崎禾子,看样子山崎禾子比玛尔塔在“领袖”的眼里还重要,否则,“领袖”也不会亲自来中国和她见面。玛尔塔可能已经死了,想到玛尔塔,林育华的心有些疼,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如果能够平安离开中国大陆,他甚至连卡姬娅和贾尼尼也不想再见,他要永远和他们分离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林育华听见了小蕾的脚步声,小蕾距楼门还有几十步,但林育华就已经听见了。他走到门口,躲在门后,他并不想吓唬小蕾,只是出于一种职业上的习惯。
  小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非常急促。林育华心里一阵感动”小蕾在家里其实只呆了一个多小时就急急赶回来,这都是不放心他一个人,担心他闷。林育华已经热泪盈眶了。
  小蕾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她在掏钥匙,她把钥匙插入锁孔,防盗锁眶嘟哪响着,门推开了,林育华被挡在门后,小蕾喘着气走进房门。就在林育华准备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听见一个男人哑哑的嗓音。
  “臭娘们儿,不许叫!看刀!”
  林育华肌肉绷紧了,他克制着没有动。听清形,来人用刀子逼着小蕾,小蕾果然没有出声,她走进门,来人咣地关上防盗门,但没有关里边的门,林育华正躲在后边。
  林育华看见来人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带着深蓝色面罩。他推着小蕾进了客厅,林育华依然没有动,他想看一看,林育华觉得来人的举止有点古怪,不像是来杀人的,倒象是一般的劫匪。他决定再等一等。
  这有点冒险,但值得。如果来人是杀手,现在出去只能迫使杀手先杀死小蕾。从哪方面讲,都是等一等为上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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