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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风流潇洒雨打去


  这次打架,虽然有小胡帮忙,很勇敢地挡住了不少拳脚,我还是吃了好大的亏。在混战中我受了好几处伤,头皮打裂,缝了三针。好在都是一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包了一块大纱布,尊容受到一些影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与人打过架,很奇怪这次怎么会克制不住自己,象一条疯狗。尽管我吃了亏,那个花花公子李经理也被我一拳打得眼眶乌黑,又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狼狈不堪。所以心里还是很痛快。
  麻烦的是警察不放过我。
  那晚打起来后,舞厅老板马上报警。很快来了两个年轻警察。当时他们没给我难堪,看我满头是血,还打电话叫了医院的急救车来,让小胡送我到医院包扎。可是第二天他们来做笔录,问清情况,见我已没有危险,态度就不同了。
  我说:“主要是那个李经理在舞厅耍流氓,我出于义愤才动的手。”我觉得为了维护正气我是作出了个人牺牲的,因此理直气壮。
  但是警察却一下就变脸了,有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嘲笑我,说:“你还以为你是英雄救美人哪?老实告诉你,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是你先动的手!”
  我叫起来,“是他先欺侮爱玉的嘛。”
  另一个长着马脸的警察凶巴巴的说:“你不要辨,不管怎么说人家总没有先打人。想不到你这个当老师的,居然这么不文明。你这是违反社会治安条例,得拘留半个月。”
  我一听浑身冒出冷汗来。这算是哪门子官司?我觉得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谁叫我先动手呢?我不服气:“就算是我先动手,可难道那个流氓经理就没有一点错?”
  娃娃脸说,“他当然也有错,也要处罚,我们已经罚他赔歌舞厅的损失。”
  马脸却打断他的话说,“你别说那么多,让他在拘留证上签字!”
  天哪,真要拘留我呀?本来这事就够倒楣的了,再要在拘留所呆半个月,那就惨了。只好低声下气地求这两个小警察。我说,“我的确不对,保证今后不再跟人打架了。可是你们也要理解和谅解,我实在是看不惯那个花花公子的流氓相才动的手。爱玉是我的学生,我是为了保护她。”
  马脸警察一脸的不耐烦,“算了算了,这女人的事还要你操心,你还是保护自己吧。不拘留也可以,但是要罚款。”
  我一听可以用罚款代替拘留,松了一口气,急忙答应:“罚款就罚款吧,要多少呢?”
  娃娃脸说:“按规定,罚五千!”
  我一听头皮轰地一炸。我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五百,从来存不下钱的。前一阵卖给咸丰大钱赚的几千元钱,买这买哪,花的差不多了。如今到哪儿拿呀?我呻吟着:“这么多,我拿不起。”
  马脸说,“拿不起,还会到歌舞厅玩潇洒呀,还会争女人呀?”
  我的冷汗从额头流到屁股沟,欲哭无泪:“我是一个穷教书的,一时弄不到钱呀,”我欲哭无泪。
  也许是我的这付可怜相,感动了这两个铁心肠警察。娃娃脸说,“你要确实没钱,就罚三千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们,那个帮你打架的人是谁?住在哪里。”
  他问的是小胡,小胡昨晚送我到医院后就回家了,不知他此时在哪里。况且即使知道,也不能告诉他们。人家是帮我的忙,终不成最后还把他牵扯进去?所以我说“那人是学校临时请来的杂工,我实在不知他住哪里。我求你们不要找我,我是帮我的。有账都算在我头上。”
  娃娃脸说,“你还够肝胆的嘛。”
  我看他态度不错,就想恳求再减免一点罚款,马脸却又凶起来,“你他妈的还叫什么?老实说就这三千也是看在你当老师的份上才减的,限今晚十点前把钱交到派出所,否则就请你到拘留所!”
  说完扬长而去。
  我的头脑一片茫然,呆了好久才缓过气来。现在看来除了乖乖把钱交了别无选择。不管怎么说罚款总比拘留好。我听说不管谁,一进了拘留所,那些老犯人就要先打他一顿,以后有了吃的还要先孝敬犯人头。叫人不寒而怵。
  更重要的是,要是这事在学校里张扬出去,说余好泉这人居然在舞厅争风吃醋打架,简直大损为人师表的形象,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唉,无论如何也不能进拘留所的。可是我的所有的钱不到一千元,还有二千多到哪儿拿?
  想来想去,只有借钱了。
  这年头最时髦的一件事就是借钱,连我们校长都在大讲为了学校发展,他要采取借钱建设的办法。只要能借得到,先用再说。学校里教师们议论起来,都说还是校长思想解放。认真摆一摆,县里哪家企业不借钱呢?只不过他们借的是银行的钱。再看那些个体户大款,最有钱最摆阔的也是借钱最多的。这些人借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还钱。发愁的只是如何才能借的到钱。只要借到了,钱在我手中,不还你拿我怎么办?吃光了用光了输光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过去是债主威风,杨白劳会被黄世仁逼债逼的喝囟水自杀。现在风气变了,最威风的是欠债的,杨白劳要是打定主意不还钱就该黄世仁去喝囟水自杀了。
  可是这条路对于我来说不适用,我这人最怕的就是向人借钱,不但要看人脸色,以后还得一直背着个人情债,晚上都睡不好。所以我也不借钱给人,免得遭到黄世仁的命运。当然主要的原因是我没有钱好借人。我很佩服那些到处欠钱照样吃得下睡得香的人。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我这人成不了大事,还坏得不够!可是如今不借钱怎么办呢?
  我思索了很久,突然眼前一亮。嗨,我的手头不是还剩一枚咸丰廓计重一百吗?这枚可是值不少钱呢。事到如今只好牺牲这枚古钱保自己了。
  我立即快步跑回小巷中自己那个光线昏暗的房间。我把那枚钱翻出来,在台灯光底下重新审视一番。这枚钱是我开始玩钱后弄到的第一批有价值的钱。有了这批古钱,我才有名牌西装,才有传呼机,才引起学校里教师们的重视,才使文卿正眼看我。可是也正是这些钱,让我昏了头,玩什么潇洒,让我转眼又成了穷光蛋,唉。真是倒霉透了!
  我找一把尺子,把那钱量了一下,直径7厘米厚08厘米。掂在手里沉沉的,通体长满均匀的薄薄绿锈,发出一种幽幽的光彩。字体是浑厚刚劲的楷书,钱背的穿上下有一百两字,边廓上有计重五两四个阴字,品相极佳,令人爱不释手。可是如今为了筹钱,只得将它忍痛割爱。
  打定了主意将这枚咸丰钱出让,给谁又费了好多脑子。我初入钱道,认识的钱币收藏者不多,最好是让给国宏。我对古钱发生兴趣,主要是受他的影响。他也说过今后如果弄到什么好钱,一定要先让他过目,先让给他。他说你初入钱道,不知其中深浅。玩钱的人多数心都很黑,你要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我们是老同学,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绝不会黑你的。上次的那批咸丰钱,他果然给了个好价钱。我相信国宏的话,可是如今他在省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就拿到市场上去吧。最近在邮局门口,天天都有几个人在那里摆地摊卖邮票。我经过那里时看了一下,居然也有一些钱币摆着,问了一下,那些摊贩们都说也搞钱币买卖。仔细一下看却并没有什么好货。况且那些贩子们一个个长得灰头土脸,相貌极其猥琐,跟他们也谈不出东西来。跟他们打交道实在没什么意思。
  于是我想到赵破烂。我不信国宏说的他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大收藏家,但他既然什么古董都收,肯定也会要这枚大钱的。只是不知他肯出什么价。看他那付吝啬鬼的抠门模样,估计不会出好价钱的,但也不妨试试。我不是正要拉关系,想从他那里弄大殷钱吗?只是此事不能让爱玉知道,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穷到这种地步。昨天在舞厅打架,已经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了,我也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
  赵破烂正好在家整理收集来的破烂,浑身都是灰尘。他见了我,也不停手,只是朝我笑笑。我问爱玉在家吗?他说没在。我一听放了心。赶快拿出那枚咸丰大钱。他一见这钱,眼上放出一丝光亮,不过马上恢复正常了,伸过青筋暴露的脏手,把钱接过去。只掂了掂,很平淡地问我:
  “是不是想卖这枚大钱?”
  我说,“是啊,好几个人都想要这钱呢,但我想来想去还是给你比较放心。”
  他点点头说,“我这人最讲公道,你有东西只管放心给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要真想卖,我就跟你交易一回。”
  说着就把钱抓着,走进房间。出来的时候递给我2张百元大钞。
  我一看几乎跳起来:“这么一点?”
  他说,“给你200元了还嫌少?”
  我说,“我急要用钱,你要就算八折。”
  他听了露出很惊讶的神情:“什么八折?我听不懂。”
  我说:就是按实际价钱的八折。
  他还是不懂的样子:你讲干脆点,要多少钱。
  我想不到他是这个态度,只好说,按八折算就是800元嘛。
  他连连摇头,“这个钱,哪值这么多。”
  我听他把价压的这么低,有点急了:“你看清了没有?这是廓计重的,不是一般的一百大钱。”
  他说:“看到了,我怎么不知是廓计重的?廓计重的又怎么样,你还以为是象大殷钱那样的珍宝呀?老实说我是看你这人还算厚道,又是阿佩的老师,才肯出这个价的。一般人我还不理呢。就这个价我都要亏了。”
  想不到这老家伙心好狠,我觉得我是低估他了,心里很不高兴,我说,“这钱的实际价钱要值1000元呢,至少你也要给我七折。”
  他瞪大了眼:“哪有这样的事?我是收破烂,不是做古钱生意的,和那些钱贩子不一样。那些贩子,只知道把古钱变成现钱,哪懂得珍惜宝物?古钱是古人留下的遗物,珍稀古钱能留到今天不容易,我们更应该珍惜。决不能对它心存邪念。这也就是我虽然玩古钱却很少跟钱贩子打交道的缘故。余老师看你样子是刚开始玩,千万不要一开始就走了邪道。不要象那些钱贩子一样。一门心思全钻到钱眼里。你是有文化的人,阿佩也说你人很好,我才跟你说这些。你想想,把钱让给我,让我来珍藏它,不比卖给钱贩子有意义吗?”
  这一番大道理讲得我傻了眼。国宏讲了那么多也没有讲这些道理。他只是说玩古钱既能赚钱也能陶冶情怀,所以深为我赞同。要按赵破烂的理论,我就不能讲钱。可是这一来我就筹不到足够的钱来交给警察了。我是穷教师,暂时还没到这种思想境界呢。我对跑来找赵破烂做交易有点懊悔了。我想不到这老家伙这么厉害,只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一股无名火从我脚心底涌上来。赵破烂见我脸色难看,顿了一下脚,踢踢踏踏跑到厅堂后面,拿出上次给我看的那筐宋钱,扔在脚边,很慷慨地说,“这样吧,你把这枚钱让给我,500元,一分也不能多,不过你可以从这里再捡几枚去玩,不算你钱。”
  我实在不想和这老家伙做生意了。他的那些钱都是一般的小平钱,拿来做什么?我倒不如把这钱拿到邮币市场上去碰碰运气。我从赵破烂手中一把夺过我的大钱:“算了我不想卖了。”
  赵破烂料不到我会有这一手,一下就急了:“嘿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出这么好的价了,你还不卖?好好,我就再加一点给你。”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爱玉回来了。
  我急忙闭嘴不再谈钱的事,老头儿也好象不愿让她知道在和我做买卖。扭过头去把那竹筐的古钱收起来。爱玉一见我就叫起来:“嗨,你在这里!我刚刚还到医院去找呢。他们说你出院了,没事吧?”
  她到医院去了?这令我很感动。我说没事,只是那两个小警察在找麻烦。我把警察找我的经过简略说了一下,没提我正在筹钱交罚款的事。我问:“他们没有找你罗嗦吧?”
  爱玉笑了笑:“那倒不会,我认识他们,我去找他们看看能不能再少罚一点。”
  她那一付肝胆义气的模样,使我刚才被赵老头搞坏的心情又好了许多。我说,“那又何必,已经给你找了许多麻烦。”
  她说,“哪里的话,你是为了我。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
  我拍拍胸脯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个李经理太不象话了。”
  她笑了笑说,“昨天他是喝醉了。其实这人平时挺不错的。对我也挺好。”
  他妈的这是什么话!我心里立即不痛快起来。便不再多说,推说还有点事,向他们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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