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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背后

作者:张欣

发表于《收获》2001年第3期


  二

  莫眉抱着一条京巴在挂号处排了好一会才被轮到,前后都是备受主人宠爱的病狗病猫,目光哀怨。 “我挂剧虎大夫的诊室。”她说。
  “十块。”挂号员面无表情,眼皮也不抬。
  “原来不是才四块吗?!”莫眉觉得涨价也涨得太离谱了。
  “剧大夫现在看专家门诊。”
  “宠物也有专家门诊?”
  “很奇怪吗?!”挂号员把十块钱往抽屉里一扔,还斜了莫眉一眼,“下一个。”
  诊室里果然有很多人,还有人哭天抹泪的。
  剧虎是一个性格温和,又有修养的兽医,很能理解爱动物的人们的心情,他正在给一只老猫看病,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莫眉,便本能地想站起来,被莫眉用手势制止了。剧虎点点头,抱着一位老太太的大猫进了手术室。
  莫眉对剧虎的印象一直很好,几乎挑不出他有什么毛病,除了形象正派,拿得出手之外,他还有一技之长,不仅收入稳定,据说还经常会有收到红包的惊喜,现在又看专家门诊,提成也高一些。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孩子诚恳、踏实。这是莫眉最看重的,亿亿没心没肺,怕的就是所托非人。
  那是一个湿热的夏天,快下班的时候,莫眉接到一个小女孩的电话,她用哀伤的声音说,阿姨,我们家楼下的电线杆子上拴着一条狗,身上有伤,已经三天了,如果你不来救它,估计它就要死了。
  按照小女孩提供的地址,莫眉见到了那只狗,它趴在那里又病又饿,不仅站不起来,连目光都呆滞了。莫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光是因为爱狗,这目光让她联想到自己,当时她跟黄文洋结婚还不到两年,黄文洋是中央戏剧学院舞美系毕业的高材生,可以说是才貌双全,风流倜傥,额头上一绺自来卷甩过来甩过去的。他调到团里来搞舞美,还引起了一个小轰动。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堕入爱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婚后的生活甜蜜而琐碎,然而年轻的莫眉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完美。
  不久,舞美队的一个负责服装设计的女孩儿,从外校进修回来,她叫梁慧珊,黑黑瘦瘦的,留着中分长发,素面朝天,但是很有感觉。她喜欢穿中式对襟的布褂子,一条扎染的长裤,就这么简单。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她。
  可是黄文洋就是跟她搞上了,他们在服装仓库里干出那种事来,被人撞上,闹得全团的人都知道,只有莫眉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这件事败露以后,莫眉的眼光就是呆滞的,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眼前的亮丽生活变成了一团漆黑,这一辈子算是给黄文洋毁了。时至今日,她都无法忘怀自己当时的绝望情绪。她也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走起路来直打晃。
  莫眉抱着病狗去了兽医站,宠物医院的前身。那时剧虎是新分来的大学生,莫眉对他很不信任。可是天色已晚,只有他一个人值班。剧虎倒是很熟练地给狗处理了伤口,但是伤口已经全部感染了,病狗在发高烧,根本不能吃东西,只有输液帮它恢复体力。默默地做完一切治疗,剧虎说,看它能不能把今天晚上熬过去,熬过去就有救。
  漫漫长夜,莫眉一直守在治疗室里。本来,剧虎是可以去睡觉的,可是他也一夜没睡,这么负责任的年轻人还真是少见。天快亮的时候,莫眉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而剧虎,正在给挺过来的病狗喂水呢。
  一来二往,莫眉越来越信任剧虎,剧虎也经常去爱心驿站,也就认识了莫亿亿,三个人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这条病狗本来是一条全黑的狗,但莫眉给它取名叫大黄,所有的人都觉得即便是取这么通俗的名字也应该叫大黑。真不知莫眉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纪念她和黄文洋的那段感情吗?!
  的确,她还爱他,尽管她说不清内心的痛苦有多大,孤独有多深,尽管有背叛,有欺骗,爱情却并没有消失。人就是这么麻烦,无论表面上多么愤怒、尖刻、冷静、理智,在一片狼藉的内心中也仍有破碎和残留的爱。
  那个时代,作风不好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黄文洋的所作所为不仅受到了处分,同时被下放到农村,在劳动中改造思想。毕竟梁慧珊是无知少女,已婚男人黄文洋必须负主要责任,再说名声不好已经是梁慧珊身上无形的红字,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黄文洋一走半年,总算等到了老婆生病,回家探望的通知,心想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最心疼他的也还是莫眉,所以心存感激,想好了一肚子负荆请罪的话,而且农村也实在太苦了,弄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手指头粗得像胡萝卜。他想无论如何先得让莫眉消了气,自己也回到团里来画画才行。
  黄文洋回到家就傻了眼,莫眉怀孕了,反应大得不得了,喝口水都吐出来。莫眉也很坦白,直言相告:“这孩子不是你的。”
  “那是谁的?”
  “你别管。”
  黄文洋半天没说出话来,忍了又忍对莫眉道:
  “我们也算扯平了吧,你去把孩子打掉,我也跟梁慧珊一刀两断,我们重新开始。”
  这说明他们还没有一刀两断,当时的莫眉真是怒火万丈,本来她只是想气气黄文洋,得知黄文洋的背叛,她心灰意冷,决定不计后果地放纵自己。但如果黄文洋知错认错,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她也还是愿意重归于好的,她只是希望黄文洋记住这次教训。
  可是黄文洋跟烂泥一样,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莫眉也只好报仇一般地说道:“戴绿帽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想不到你报复心这么重!”
  “我报复心就是这么重。”
  “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总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了吧?!”他没学过台词表演,但请字格外加重了语气。她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瘦了不止一圈,眼睛却十分明亮,目光炯炯有神,这是典型的爱情正在进行时的眼神。
  “你离得开她吗?”她在沉默片刻之后,冷不丁地发问。
  黄文洋半天没有说话,痴痴的发起呆来。莫眉的心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她终于明白了,黄文洋对她只是虚荣的选择,她年轻漂亮,又是团里的当家花旦,人们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设地造。这连他们自己也坚信不疑。但是黄文洋真正爱的是梁慧珊,他曾忍不住对朋友感慨万千:怎么一结婚就碰上自己真爱的人?!
  可是黄文洋又要面子,男人都这德行。
  他黯然伤神,流下泪来,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离谱了。不过她的性格中就是有一种这么执拗的东西,就连她自己的理智都无法控制。凭借这种魔力,她曾在事业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也在感情生活中吃尽了苦头,这后来都变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
  妇产科的医生说:你的子宫严重后倾,例假又不正常,这次如果把孩子做掉,以后就恐怕很难怀上孩子了,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人都是很自私的,莫眉也不例外。她不想因为黄文洋的面子做这么大的牺牲,明摆着,她已经失去了黄文洋的心,现在还要失去孩子。她决定选择后者,黄文洋也答应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离婚,并且两个人都对孩子的身世三缄其口。
  莫亿亿出生之后,莫眉成了单身母亲。
  剧虎不是那种热情如火的人,可能是学医的同时学会了稳重和冷静。本来他是想在第一时间向莫眉打听亿亿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是下了剧组还是跟朋友外出?可他还是忍住了。亿亿这回十分反常,一个电话也没有,跟她妈妈也是吞吞吐吐的,只说外出几天,什么也没有交待便无影无踪。
  打她的手机永远是:你拨的用户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拨。
  按照剧虎的性格,他似乎应该喜欢同类型的人才对,那种女孩多的是,长着一张守我本分的脸,待人接物极有分寸,一看便可知幸福的生活万年长。可他偏偏喜欢调皮捣蛋,让人捉摸不透的莫亿亿。
  莫眉带来的京巴得的是糖尿病,剧虎为它打了针,还开了糖尿病食谱。
  这时他才说:“亿亿有消息吗?”
  莫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剧虎就是这点好,还反过来安慰莫眉:“其实有的时候,没消息反而是没事,如果丢了钱包,早就来电话了。”
  “我也知道她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忧,整天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我知道她很想红,我也想当星妈啊,可是路要一步一步走,哪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事?!”
  “我真的挺惭愧的,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她学习的楷模,她但凡有一点点像你,我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两个人正在絮絮叨叨说着话,突然莫眉就不做声了,原来她的目光被一条狗牢牢地吸引住了。
  这是一条纯种的藏獒,身体宽大,拖着一条长尾巴,四肢较短,黄褐色的皮毛像锦缎一样泛起光泽。这条狗的样子不仅凶猛,而且相当冷傲。
  别看莫眉见过许许多多的狗,但是这种价值五十万美金一只的名贵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流浪狗大多数是常见品种,一说养狗要申请狗牌,也就是要花一笔钱,许多丑陋的中国人就把自己的宠物赶到了大街上,跨区域的乱丢。歌星、影星的狗也不过是大丹、牧羊犬、白熊、芝哇哇之类,这么稀有的藏獒,她也只看过图片。
  她忍不住俯下身去,并不敢触及那条狗的一丝一毫,“这狗叫什么名字?”
  “来福。”牵狗的人是一个举止儒雅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他却一直在注视着莫眉。
  他对剧虎说道:“来福不大吃东西……,这是我儿子的心肝宝贝,他出差了,让我临时照看,搞得我压力很大。”
  剧虎把来福带到检查室去了。
  陌生人突然对莫眉说道:“你是莫眉女士吧?”
  莫眉感到相当诧异,这才算是认真地打量了陌生人一眼,他中等身材,体形偏瘦,戴一副无边眼镜,头发虽然灰白,但仍相当浓厚。是那种学养和风度同时兼备的男人。
  “我看过你演的一个日本话剧,《她的一生》,我看了三遍。”
  “那个戏就只演了三场,因为没有什么人要看。”
  “你演得很好,太令人难忘了。”
  “谢谢,你是……”
  “我是外国文学研究所的,主要是翻译日本文学,我关注的日本作家也不畅销。”他自嘲地笑笑。 看到他灰白的头发,莫眉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从中来,可是不是这把年纪的人,有谁还会认出她来呢?莫眉不觉叹道:“我早就不演戏了,在爱心驿站工作。”
  陌生人也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彭树。


  杜党生也是一个单身母亲,当初她跟彭树结婚,可以说是一个误会。
  那时候,彭树还在某大学任教,杜党生作为工宣队的一员,认识了彭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并没有其他什么杂念。当时彭树有一个对象,是搞英美文学的,两个人看上去十分般配。
  不久,杜党生就撤离了学校。几年之后,党又号召: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要注意帮助出身不好的知识分子。有人觉得杜党生也老大不小了,便给他张罗着介绍对象,并说,反正你出身好,找个成分高的也没啥,关键是那个人挺不错的。仔细一打听,原来就是彭树。
  杜党生说,他不是有对象吗?介绍人说,他跟他那个对象出身都不怎么样,一个是城市贫民,一个是小业主,全都没有什么革命性。那个小业主出身的女的,后来找了一个祖祖辈辈都是贫农的军官,两个月之内就结婚了。彭树受了刺激,也要找个出身好的。他听说杜师傅不仅是贫农出身,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那她不仅是党的女儿,而且是党的化身,表示愿意在杜师傅的帮助下,更快地进步。
  既然人家这么需要自己,杜党生也就被感动了。
  并不是性格爱好完全相左的人就没法生活在一起,至少在色彩单调的年代,这样一个家庭,可以说是彭树的寂静港湾。儿子女儿相继出世了,有时候彭树也很怀疑,假如他跟小业主的女儿结了婚,暂短的甜蜜之后会是什么局面?有可能是没完没了的学习和改造,被人轻视,永远得不到重用和赏识,或者干脆一块发配到偏远的农村参加劳动或当民办教师,渐渐的被人们遗忘。
  这样的铁例不是没有。
  日子像书一样翻了过去,到了改革开放的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矛盾开始显现出来。
  彭树对官场上的事没有兴趣,但他觉得杜党生却乐此不疲,她喜欢抓权,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不仅有了官气,还有了几分霸气,就是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神情。凝思的时候眼睛会像雄鹰一样阴冷而深邃。她盯上谁,那人的下场就好不了。
  其实,彭家的卓童和卓晴,如果身上还有那么几分人见人爱的潇洒和文艺,也都是源自彭树的遗传。这两个孩子深知母亲的能干,却都喜欢亲近父亲。因为母亲在家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女干部,而父亲却和他们玩闹在一起,父亲是个有趣的人,包括他严肃的时候,也是亲切可感的。即便是他在译稿子,一
  手执笔,另一只手仍可抱着卓童,年幼的卓童骑坐在他的腿上,用毛笔在他一本正经的脸上乱抹乱画。总之,对孩子而言,他们家是严母慈父。
  有时,彭树偶得佳句,翻译出洗练并且几近透明的文字,他会忍不住声情并茂地读给杜党生听:……绿子在电话的另一头默默不语,久久地保持沉默,如同全世界所有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
  杜党生说,完了?彭树说,完了。
  杜党生毫无感觉地说,全世界怎么可能同时下雨呢?!
  有人曾对彭树说,你老婆是官场上的天才加奇兵。彭树真是不谙此道,他说,有那么神吗?!
  他们是彼此对牛弹琴。
  然而,无论有多少不和谐的生活琐事,也不足以让一对夫妻离异。问题还是出在小业主的女儿身上,当初,她放弃了专业,一心一意地照顾老公的生活,本以为他的军官丈夫还可以步步高升,自己这辈子也就做个专职官太太算了。虽然一事无成,但求风平浪静。
  但是军队上的事也不好说,她的行伍出身的丈夫不仅原地踏步了这么多年,而且还过早地得了脑溢血偏瘫,她等于一直在做他的保健护士,一边换着小保姆一边支撑着这个家。
  有一天她去新华书店给孩子买参考书,无意之中发现了彭树新出的翻译作品,当时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真是百感交集。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彭树忘记了,其实有些事情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她通过出版社得到了彭树的电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一种倾诉的冲动。她活得实在是大压抑了,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照理说她应该被生活折磨得苍老、憔悴,皱纹一抓一大把。可是她毕竟还是养尊处优的,或许是善于保养吧,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还是年轻,身材也保持得不错。她给彭树打电话,彭树当然也很想见她,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个人约在咖啡厅见面,在古典音乐的旋律中又回到了从前。本来,彭树觉得自己生活得还不错,不妨与前任女友作一番畅谈。但是前任女友一伤心流泪,他好像也感到自己生活得并不如意,内心中深深的寂寞无法抑制地涌现出来。
  本来这种见面,久久的来一次也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种调剂。大家都是过来人,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也没有必要作什么改变。老实说,再见面也已经没有爱了,至少彭树想不通自己当年怎么会这么如痴如狂,还用婚姻来赌气。
  可是女人控制自我的能力天生就差。小业主的女儿太依赖这种见面了,而且她觉得也只有彭树知道她,了解她,说出来的话让她入心入肺。她频繁地要求见面,这就很让彭树为难。
  彭树深知,杜党生的世界里是没有中间色的,这种事让她知道,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可他是个相当自尊的人,不愿意让前任女友认为他怕老婆,也不会大吐苦水说杜党生的坏活,因为从头至尾杜党生也不是一个坏人,她有相当优秀、果敢、长情的一面,何况他也是沾了人家光的。总之,彭树开始推搪前任女友,尽可能的减少见面。
  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天中午,前任女友突然跑到彭树家里来了,起因好像是她老公久病之后心情暴躁,把整个饭盆子扔到她脸上了。过去也只是骂骂咧咧,发火生气是家常便饭,现在越演越烈,简直叫人无法容忍。见到彭树,她特别悲愤地哭诉,突然,她一把抱住彭树,带着哭腔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门就被推开了,杜党生回家拿一份材料,恰恰撞上了这一幕,简直惊呆了。这两个人的事,杜党生当工宣队副队长的时候就知道,现在他们哭得梨花带雨,如果不是续上了情缘怎么可能这样?!
  杜党生是搞阶级斗争出身的,什么事情也不会轻描淡写。女方走了以后,她对彭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知是徒劳,彭树还是做了大量的解释工作。
  从此,平静的生活变得暗流涌动。杜党生是什么人?!她的眼睛里是不容沙子的,而且她也决不会去找另一个女人算账或彻夜长谈,生活中有这样的事,最后以理解万岁告终,三个当事人还成了好朋友。真他妈的荒唐,也根本不是杜党生的风格。
  无论如何,杜党生没法平息心中的怒火,但又不知该不该提出分手,她的顾虑是,如果彭树同意分手,说明这件事是真的,分手反而成全了彭树,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她怎么能顺这条气?!如果彭树坚持不离,她又觉得他是格外看重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却又在家庭之外搞情感走私。这就更让她无法容忍。所以表面上,杜党生似乎是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但她经常会在上班时间突然回家,当然她很忙,这种举动就由捞仔或她的秘书代替,开始还找点借口,拿外衣、文件什么的,后来干脆进屋后就东张西望,还看看门后和洗手间。这种举动终于把彭树给激火了。
  有一天,在捞仔离开的时候,彭树板着面孔紧随其后,并上了他的车。捞仔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彭树对他大喝一声:开车!
  彭树像一只发疯的狮子闯进杜党生的办公室,拍着桌子对她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们离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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