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
 

  


    张三一进门就知道屋里不对，闻着好像有股鬼的气味。缩起鼻子
使劲嗅了嗅，可不是！
    张三并不怕鬼。他知道气聚为人，气散为鬼，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急急将窗关严，将门锁住，免得让鬼逃了。
    室内鬼气拂拂。
    先坐定了，吸一支烟，喝两口茶。鬼既已无路可逃，遂用不着忙
于捉它。捉鬼的乐趣全在于捉前的遐思，真的捉到了也没什么兴味。
这道理和钓鱼是一样的。
    是个怎样的鬼？
    他一一数来；小鬼，老鬼，男鬼，女鬼，落水鬼，吊死鬼，吸血
鬼，大头鬼，促狭鬼，恶鬼，善鬼，旧鬼，新鬼……
    他想，要是小鬼未免太不过瘾，手到擒来，十分没趣。新鬼也嫩，
经不住一声吆喝，立即降服，显不出自己的手段。自然，要是新而小
的女鬼，那又当别论，且唤到跟前，细细地审，想必能审出点妙事。
最好别碰上落水鬼，那鬼浑身湿漉漉的，自己这身新衣算是糟蹋了。
换作吊死鬼或大头鬼便也将就了。
    张三想得手都痒起来了。且慢。刚想得出味，不忙捉也。
    他又想，遇上旧而恶的鬼，今晚是要出身汗的。两手扳它两只角，
扳得它气喘，便腾出一手解裤带将它缚了。老鬼精得很，难免要费口
舌，但张三也不甚怕，只须晓以利害，说明宽大俘虏，老鬼再精也不
战自降。万一还耍奸，便以力取，鬼老力薄，总之胜券在握，无须挂
虑。张三想，最妙的是来一促狭鬼，促膝共坐，练练舌头。揶揄之，
嘲讽之，嘻皮之，乐他一乐。斗室之内，人欢鬼笑，妙不可言。
    张三想得坐不住了，欣欣然起身捉鬼。
    上三路，中三路，下三路，一路路搜过，连被褥都抖了几遍，并
无鬼影。
    真见鬼了，张三好生纳闷。嗅嗅，鬼气犹在，看看，门窗并无宽
缝。又细细搜了一遍，依然空空如也，无端倪可觅。
    张三十分扫兴，颓唐地坐在椅上，愁得搔头。忽然觉得搔到了异
物，摸摸，似乎是角。慌忙去镜前一望，不禁楞住。
    脑壳两侧，一对尖角斜斜插出，长半尺许，用手摇撼，岿然不动，
想必早已盘了根。再朝镜中望望，形容似乎也牛头马面起来。
    张三搓搓手，心里发虚，不知怎么捉自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