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破碎虚空”】

【文：绾绾】【转载：水木清华】

　　上"自然辩证法"课老师说过要写篇论文。打算写一篇关于东、西方科
技哲学发展的，构思时又想起了唤起自己关于文化方面兴趣的老先生黄易，
所得颇多，于是便将其扩充为关于老黄的文章。随着看的书的一本本增多，
越来越感觉到老黄的不简单，这篇文章再就当是两年看黄书的一个总结。
当然，还要诘难"老黄浅俗"之说。前一部分是关于中、西方政治、文化、
科技的一点看法，和武侠关系不大，也算是"自辩"的论文，只是简要的说
一下算了。后一部分是在前一部分的基础上再看黄易。

上篇：面对虚空的文明

一 微精神分析学的一些观点

注：以下前带* 的句子均出自《微精神分析学》（L'HOMME EN
MICROPSYCHANALYSE 方迪 著 尚衡 译 三联1993版）一书。

* 一 我的细胞甚至我的血液都不源属于我。
二 我的尝试本能及其能量不源属于我。
三 所有我做的梦构成一个梦，而这个梦不源属于我。（P7）
* 构成人体的生物虚空是宇宙虚空的组成部分。（P11）
* 一般来说，生命产生于虚空并回归于虚空。（P17）
* 所谓伊德或曰尝试的本能。（P46）
* 生物的发生并不与生物本身为最终目的。（P55）
* 无论现在、将来还是过去，个人的伊德永远是祖先集体的混合物。
（P60）
* 尝试是任意的、偶然的心理物质现实化。
* 死之冲动是返回虚空的倾向。（P82）
* 死之冲动孕育着生命冲动。（P83）
* 生命的冲动是逃避虚空的倾向。（P84）
关于上面观点的具体说明一共有上十万字，有兴趣的可以看原书。
下面基于上诉观点分析一下人类的文明。


二 生物的虚空感

生命来源于物质虚空但又高于周围的物质。生命具有对周围的一
些物质的支配的能力，但在很大的程度上又被周围的一切决定着。这一矛
盾造成了心理上潜意识的虚空。就拿人来说，我们自诩为万物之灵，具有
不知比其他物质高出多少倍的优势，但恰恰我们又来自这些物质，但我们
又不能真正理解（至少在目前）构成我们自身的物质，哪怕一场意外的事
件就完全可以将我们变成原本的物质。我们害怕失去生命，那样意味着重
返虚无，这是生命冲动。但一方面我们又对构成我们的基本东西有一种先
天的仰慕，对于我们来说它们是无能的，它们没有意识；但它们又是万能
的，它们发展成了我们，它们随时也可以将我们毁灭。我们潜意识中就有
一种回归虚无的趋向，这就是死之冲动，是一种朝向永恒的冲动，很象权
力意识。
对于其他生物，由于并非处于进化链的前端，这两种冲动体现的
并不是很明显，两种冲动主要以最基本的方式：生存与死亡来体现的。对
于人，当人类文明发展起来以后，两种冲动便开始剧烈作用了。在这种作
用下人们拼命的想填补这种虚空。于是爱情产生了。


三 爱情：人类填补虚空的一种手段

欲是许多生物所共有的，但是爱确是在人类之间才得到最好的体
现。这里所说的爱是指柏拉图式的爱，也即精神恋爱。精神恋爱的对象并
不一定是另外一人，这是生命的一种对于虚空的本能反应。爱的最高阶段
是"'一种自身与自身发生关联的关系，或者是在一个关系中，这关系与自
身所发生的关联。'（克尔凯郭尔：《致死的疾病》，中译本第9页）这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把'对象'放逐到无限时空中不可知一点，'念天地之悠
悠，独怅然而泣下'的生存状态有一个名字，叫做――绝望。"（《柏拉图
式爱的溯源》，《读书》1999年第2期P148－149）。爱情是这一种绝望与
反绝望的爱在两人世界中的体现，在两人世界中，人们可以凭借对方来安
慰自己潜意识上的空虚感。这也算是人在反抗人类文明发展所造成的人与
自然的虚空的扩大的一种体现。


四 文明的发展

爱情是一个低层次的填补虚空的手段。随着人类社会性的增加，
人们越来越需要一种更高层次能应用于更多人的填补方式，诸子百家学说
便产生了。
老庄倾向于虚无，相信世上先有道存在，然而他们又无法撕去其
面纱。他们相信那是一美妙无比的东西，于是一个个躲在深山野林里独自
单相思。
孔老二了不起。这厮灵光一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楞在崇拜又
逃避虚无的人世间开出一片红灯区。用地位名分礼仪在本平凡的世上拉开
一不大的虚空，于是人类对虚无的向往与逃避就变成了社会上对于地位名
分的争取。这在当时是起了不小的促进作用。然而到了后来朱、程等混蛋
竟然变本加利起来，到了明朝这种基于道德上的虚空达到了极点。
金庸小说既是基于我国古代文明之上的武侠小说。
西方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中间分了岔。一是大众的基于死亡
意识的宗教的创立，二就是基于生存意识基础上研究死亡意识以求在两者
之间达到统一的科学之路。后者在于从物质本身来把握物质的本质，一直
走到现在。



下篇 再看黄易

"破碎虚空"是人类的一个梦想，黄易则将它高度浓缩的体现在
小说之中，尤其在其先前的玄幻系列中。那是用完完全全的现代人对于
虚无的想法以唯心的方式凭借幻想的翅膀演绎出来的一个个现代或未来
的故事。故事中老黄的思想赤裸裸的表现出来。然而，那只是一种童话
方式的向往。
后来的武侠，他是将同样的思维方式放在中国古代去演绎。现
代人是用科学去探求世界的真谛，在老黄处化为了武学。用武学来编排
一个自己的破碎虚空的童话。这个神话是人们几千年来一直寻求的。死
亡意识在老黄的书中变成了破碎虚空的意识，在生存中追求一种永恒的
具有灵性的死亡是老黄书中每个人的最大愿望。在黄易书中虽然人仍是
一个个的，但每个人却完全可以代表一类人，这一类人均在为自己由不
同的生存意识与死亡意识构成的比例奔波着。
从破碎虚空到FYFY到DT，书中人物的两种意识越拉越来了，故
事也变的越来越复杂，然而其目的不变，均是老黄追求充实虚无的童话
的体现。
因此黄易武侠小说是基于生命本能的幻想小说。在书中每一个
人物形象代表的是具有一定思想的一类人，在此基础上的爱情只是整个
本能之爱的一部分，是为本能之爱服务的。在后者的基础上谈前者是苍
白无力的。在后者的基础上再去追求单个的人性是相当难的。
老黄写的是人，一个已做了几千年梦的人的整体。
也许在所有武侠小说家中，老黄是最有理由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I HAVE A DREAM！
THIS IS 破碎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