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arksun (黑暗之魔~核仍未冷),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洗心之战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Mar 1 18:13:14 1999)
大唐完结篇之洗心之战 第一章 魔踪再现
徐子陵暗捏“不泄根本印”，心中默念：她摸由她摸，古井不起波；
她吻任她吻，春梦了无痕。
婠婠大惊，心道：刚才那曲“天魔引”配合“仙心动”指法，即便
是宁道奇、宋缺亲临也消受不起，怎么他——难道他已修成了“化石神
功”？不对，“化石神功，功分九转；九转功成，肌肤化石”，决不会
是现下这个样子。
婠婠突然发觉自己再也看不透徐子陵。
徐子陵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道：“婠大姐还有什么手法，不
妨一并施展。”
婠婠强自收敛心神，玉手轻抚徐子陵俊美的面庞，柔声道：“人家
连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手法。徐郎的‘真言手
印’真是厉害，恐怕连真言大师也不及徐郎了得，适才又是什么印法呢
？”
徐子陵笑道：“那是小弟参考石之轩的‘不死印’而自创的‘不泄
印’，小道而已，真言大师岂屑一顾。”
婠婠“扑哧”一笑，眼波流动，徐子陵不禁老脸一红。婠婠樱唇磨
擦着徐子陵的耳垂，轻声道：“徐郎禅心如此坚定，何不出家去做和尚
？”
徐子陵哂道：“似石之轩那样，就算做了和尚还不是一样。废话休
提，这场比试究竟是小弟赢了，还是婠大姐赢了？”
婠婠娇慵无力地伏在徐子陵怀里，腻声道：“自然是徐郎赢了。徐
郎打算怎样处置婠婠？”
徐子陵暗吁一口气，道：“小弟怎敢处置婠大姐，只盼婠大姐遵守
诺言，解散‘阴癸派’，让天下百姓过几天舒服的日子。”
婠婠轻笑道：“徐郎嘴上说已经和师妃暄恩断义绝，其实心里还是
在为她着想。”
徐子陵恼道：“愿与不愿一言即决，婠大姐骗小弟也不是一次两次
了，何必这么婆婆妈妈！”
婠婠“吃吃”笑道：“徐郎生气了。”接着眼神一黯，叹道：“婠
婠自然愿意，只怕别人不肯，婠婠也没有办法！”
徐子陵诧道：“祝后已然归隐，谁敢不听婠大姐的话，婠大姐骗小
弟也该找个好的借口。”
婠婠轻叹一声，摇头不语。
徐子陵默默思索婠婠话中的意思，却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不禁大骂
寇仲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和宋玉致、尚秀芳一起跑到海外，却把个烂摊
子交给自己收拾。自己本想不管，却耐不过李靖苦苦相求，又顾念着和
李世民的交情，更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才不得不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蓦地，徐子陵平静如深潭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恐惧，不禁大惊失色
。虽然感觉不到丝毫杀气，更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徐子陵知道，有一
个绝顶高手已经来在附近。如果不是徐子陵凭借“长生决”获得的灵觉
，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就凭这点，来人至少是婠婠、师妃暄那种
级数，而能令徐子陵心生恐惧的，即使毕玄、祝玉妍也无法办到。
自从与石之轩一战后，徐子陵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便现下和婠婠
在一起，心中也片尘不染。谁人如此厉害，难道是石之轩？不可能，石
之轩被自己亲手破去不死印，这辈子别想恢复。而祝玉妍恐怕还没达到
这种级数，何况她已发誓退出江湖。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近，徐子陵甚至感到来人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感觉，不禁大为头痛。
正在这时，徐子陵感到怀中的婠婠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显然已经
发觉有人来了，而以徐子陵对婠婠的了解，他知道婠婠晓得来人是谁。
徐子陵脑中灵光一闪——天魔大法！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正是天魔
大法的特征，只是他以为是婠婠发出来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而来人的
功力更在婠婠之上，敛去了天魔大法那令空间塌陷的感觉，才使徐子陵
不知所以。徐子陵想起婠婠刚才所说的话，已然明白来人必是“阴癸派
”高手，只是实在想不出“阴癸派”里有谁能比婠婠还厉害。
婠婠突然紧紧抱住徐子陵，好象生怕徐子陵飞上天去。
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飘进两人耳中，以徐子陵之能，竟然无法判断
出笑声来自何处，心头大凛。
“师姐这样关心情郎，不怕小妹嫉妒吗？”
婠婠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天魔功瞬间提升至极限，四周又充满了令
空间塌陷的感觉。
徐子陵反而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来人和婠婠布下陷阱引他上钩，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不过能令婠婠如此害怕，来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徐子陵暗捏宝瓶印，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口中淡淡地道：“
‘阴癸派’哪位大姐驾到，何不出来一见？”
虚无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好象是来自四面八方，更加难
以捉摸，“小妹婳婙，奉祝师之命特来取徐大哥项上人头！”
徐子陵心里直冒凉气，怪不得祝玉妍这么容易就答应退出江湖，原
来暗中已经培养出如此可怕的弟子！
婠婠突然笑道：“婳婙妹子就爱装神弄鬼，这么冷的天泡在水里不
怕生病吗？”
徐子陵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粗心，借水藏匿正是自己和寇仲的拿手
好戏。这才明白对方原来是潜身湖中，怪不得自己无法测出她的所在。
碧波乍分又合，湖面上已升起一道朦胧的身影。柔和月光洒在湖面
上，婳婙踏水而来，倩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如果说婠婠是来自地狱的幽灵，那婳婙无疑就象是水中的精灵。
距离不过三丈，然而徐子陵竟然无法看清楚婳婙的容貌。开始还以
为是水雾的遮掩，待到徐子陵功聚双目，才骇然发觉根本上就是婳婙本
身散发出一种奥妙难测力量隐去了真身。
没有了婠婠和祝玉妍运用天魔大法时那种招牌式的塌陷感觉，却生
出了另一种难言的诡异，那种空间错位的难过感觉，换了心志不够坚定
的人恐怕当场就要口喷鲜血。以徐子陵的修为，当然不会为之所动，但
也觉得很不舒服。
婳婙举手轻拂秀发，水珠纷纷落在草地上，化作袅袅白烟，轻轻道
：“小妹天性喜欢玩水，倒叫徐大哥见笑了。”
婠婠凝望着婳婙，俏目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半晌方道：“恭
喜师妹练成了‘天魔结界’，天下只怕再难有你的敌手了。”
婳婙悠然道：“天魔之道：贪嗔妄痴，恨断绝无。枉师姐修为多年，
却仍不能杜绝心中的痴念，又如何能够进军无上魔道？”
婠婠目光迷离，双瞳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轻轻道：“妹子入世未
深，怎知其中艰难。突破‘绝禁’谈何容易！这数百年来，能进入‘虚
无’境界的也就仅有妹子一人而已，连祝师尚且没能尽弃世间之情，又
何况是我。”
眼神一转，又道：“师妹玩水时居然穿得整整齐齐，倒是奇了？”
婳婙嫣然道：“小妹听说此湖名‘洗心’，才要试试是否名副其实，
能让我洗去杀掉徐大哥之心。”
婠婠眼神凝注，口中缓缓道：“师妹既然现身，想来是没有洗去心
中的杀机了？”
婳婙妙目中首次露出少许茫然之色，轻叹道：“看来小妹心中仍不
能纤尘不染。”
徐子陵微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
尘埃？”
婳婙微微一怔，旋即大喜道：“多谢徐大哥指点！”
婠婠大嗔，狠狠瞪了徐子陵一眼。她刚才竭力引得婳婙动心，企图
破去对方的“绝对领域”，谁知反被徐子陵破坏。心知这样一来婳婙心
中再无破绽，天魔结界越来越强，如果现下不走，等到徐子陵落败时想
走也走不了了。何况自己迫于魔门毒誓，势不能明里帮助徐子陵，留下
也是无用。
婠婠玉足轻点，身形迅速后退，白衣飘飘，转眼间已经消逝在夜色
之中，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又重返魔界。
幽林小谷中又只剩下两个人。
徐子陵心里直泛苦水，自己说出那一番话原是想消去婳婙心中的杀
机，岂知反而帮了对方的大忙。眼见婠婠离去，婳婙的气势却越来越强
，渐有压倒自己之势，大呼倒霉之余唯有暗捏不动根本印，默念真言以
坚定险些被夺的心志。
婳婙螓首轻摇，叹道：“师命难违，今天势必分出生死。徐兄的大
恩，小妹是无法报答了。”
徐子陵冷笑道：“要打便打，何来这许多废话！”
婳婙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寒如冰雪，再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
徐子陵知道她出手在际，全神戒备。
蓦地，徐子陵失去了婳婙的所在。那是玄而又玄的一种感觉，事实
上当然不是这样，婳婙正在徐子陵眼前迅速接近，修长优美的纤指划出
一道奇妙的轨迹点向徐子陵的咽喉。若被点中，保证徐子陵今生别再想
说出任何一个字。
然而徐子陵却感觉不到婳婙的存在。这即是说，假设徐子陵闭上眼
睛，会彻底地不知道婳婙正在他身前！
徐子陵一阵心悸。要知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出手的速度已超出和
突破人类体能的极限，根本不能用眼去看或用耳去听，只能依自己异于
常人的灵锐感觉，作出来自本能的直觉反应。当然这要能感应到对方的
存在才行。
但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婳婙身上！
徐子陵冷喝一声，左手暗捏大金刚轮印迎向婳婙春葱般的玉指，右
手五指握拳，宝瓶印气像山洪暴发般，透拳击出，急速旋转着撞向婳婙
柔若无骨的香肩。
指风无声无息地刺中徐子陵的拳锋，竟比徐子陵预料中快上一线，
擅守的大金刚轮印立时被破开一个缺口，丝丝阴寒的天魔气无孔不入地
钻进徐子陵的经脉。
几乎同时，宝瓶气击在婳婙肩上！
宝瓶印气的特色，是把一团高度集中的气劲，离体发放，有如把一
个真气形成的球体向敌人隔空投去，避免直接交触的情况，正是徐子陵
屡试不爽的拿手绝活。
然而徐子陵却知道根本没有击中婳婙。
在气劲离婳婙香肩只有半尺的时候，那处的空间似乎突然间改变了
方向，凝聚的宝瓶气骤然间滑向一旁。幸亏徐子陵先前听婠婠提到“天
魔结界”，心中有了防备，用的是离体发射的宝瓶印，否则只这一下，
徐子陵难免要吃个大亏。
即使如此，措不及防下徐子陵遥生感应，身子轻晃了一下。
婳婙也是心中大震。刺中徐子陵的指风有种刺在空处的感觉，眨眼
前还固若金汤的大金刚轮印仿佛变成了个无底的深潭，送出的天魔气犹
如泥牛入海，踪迹全无。而左肩上中的一拳虽然被移开，但却没能完全
移开那一拳中所含的杀意，侥幸在杀意侵体前及时以天魔气化掉，但一
时之间也无法再作攻击。自从她修成“天魔结界”后，连其师祝玉妍也
不是她百合之敌，却不料徐子陵如此了得！
徐子陵却是有苦自己知。
透拳而入的天魔气竟能轻易攻破自己最擅守大金刚轮印，实在是预
料不到的事，虽然仍能以从石之轩那里偷师回来略有小成的不死印化解
了大半，却还有小半钻进了他的经脉，立时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幸亏自
己长生决疗伤有奇效，否则能否面不改色实在是大有问题。而最使他恐
惧的是百试百灵的宝瓶印在婳婙的天魔结界前竟没有丝毫的用处！那等
于老虎被拔了爪牙，再没有任何威胁可言。更要命的是在失去了灵觉的
提示下，徐子陵根本猜不到婳婙的杀着将在哪一刻以什么样的方式攻到
。换句话说，徐子陵的小命能否保住完全要靠上天的恩赐。
在与石之轩决战后，徐子陵第一次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心中只
想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第二章 生死之间
要想逃走这是唯一的机会，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紧锁的心神因刚才
那一击暂时分离。如果两人的精神再次联系起来，那徐子陵无论逃到哪
里，婳婙均能在气机牵引下，追到天边也会把他赶上杀死。可是如果徐
子陵逃走的话，那即将到来的侯希白则只有死路一条！
到这时候徐子陵早已明白这一切都是阴癸派为了对付他们而设下的
圈套，假石青璇的名义约他和侯希白来幽林小谷，目的自然是要把他二
人一网打尽。路上的拦阻现下想来只不过是摆摆样子，而对方无意泄漏
出石青璇情形危险也只是要把他二人分开，否则就凭闻采婷和云霞二长
老又怎敢出手对付他和已把“不死印”修至七八成火候的侯希白！
如今后悔已经晚了，现下的情形是如果自己逃走，婳婙当然不会放
过侯希白。而比自己尚逊一筹的侯希白和婳婙动起手来那结果想也不用
想。
如果换了是侯希白处于自己这种情况会怎样？
徐子陵心里苦笑一声，无论如何，舍友逃生的事不是他能做的出来
的。现在只能赌侯希白在他落败前能赶到，而赌注就是他的危如累卵的
小命！
徐子陵默然肃立，面容平静如井中水月，看不出丝毫表情。
整个天地的精气不住由他的毛孔吸入体内，转化作真元之气。同时
他的精神不住强化凝聚，全力克制着对方的心神，觑隙而入。
这种夺天地造化，攫取宇宙精华的玄妙功法，只有他和寇仲经和氏
璧和邪帝舍利双重改造后的经脉才能做到。婳婙虽然武功更胜徐子陵，
却无法如他这般。
但这过程亦是凶险异常，人身始终有限，宇宙却是无穷，若只聚不
散，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粉身碎骨，因此即使在与石之轩决战屡陷
险境时徐子陵仍未敢轻用，但这时在婳婙“天魔结界”的压力下，徐子
陵再无其它选择的余地。
在呼吸之间，徐子陵两手结出连串印契，始于不动根本印、接著是
大金刚轮印、内外狮子印、外缚内缚印、智拳、日轮、宝瓶。每结一印
，心中暗念真言，精神全集中其上，心息相依，意与神会，庞大无匹的
真气以前所未有方式迅速集结，沿左中右三脉上升。
徐子陵双手分捏宝瓶印，两臂平伸高举过头，十指在头顶以一种奇
妙难言的形式交叉握拳。他并不清楚为何如此，只是任凭体内真气带动
，有诸内形诸外。
然而在婳婙眼里看来，徐子陵的每个动作都是浑然天成，绝无半点
破绽。虽然“天魔结界”能在对手任何招数中造成破绽，但她却知道如
果贸然出手的话在气机牵引下徐子陵必能先一步击中自己。故此虽然眼
睁睁看着徐子陵的气势愈聚愈大却是徒唤奈何。
宝瓶印合二为一，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徐子陵双足涌泉穴同时一热
，两股灼热的长生气旋风般冲上双手，螺旋汇聚于双拳之上。
徐子陵猛吐真言，交叉的双拳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自头顶向前击下。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徐子陵那一击的威力和速度。
毫无花巧的一拳，偏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宇宙间生死轮
回的奥秘。两股凝聚的真气一旋向左，一旋向右，看似泾渭分明却又以
一种合乎天地至理的方式纠缠在一起，无分彼此。
婳婙心中暗叹，徐子陵终于找到攻击“天魔结界”唯一的方法。要
知“天魔结界”实是一代魔王蚩尤毕生心血的结晶，乃是一个攻防一体
的战阵。由于结界所造成的空间错位，任何向其攻击的真气无一例外的
会因为略有偏差而被结界轻易转移开去。可惜蚩尤终因先天体质所限没
能练成，否则与轩辕皇帝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数千年来，婳婙尚是第一个将“天魔结界”修成的人，虽然火候尚
浅，但已经足以纵横天下，却不料第一次正式出手就遇上了盖代武学奇
才徐子陵。
徐子陵此招可以说是正面硬撼“天魔结界”的唯一方法。两股旋转
方向互异的真气以螺旋方式缠绕击出恰好抵消了空间错位的影响，无论
婳婙如何厉害亦无法将这样两股真气同时转移开去。当然，如果寇仲在
此当有更好的办法，然而只有徐子陵一人的情形下这已经是最佳方案。
婳婙长裙无风自动，两条飘带自腰侧电射而出，游鱼般几下摆动，
迎向徐子陵透拳击出的螺旋真劲。
拳带交击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刻失去了意义。
徐子陵聚集了天地精华的能量，透过两条轻若无物的飘带惊涛骇
浪般冲向婳婙轻柔香嫩的娇躯。
这是真实功力的比拼，再没有半点花巧。
遍布谷中的雾气，倏地聚拢到拳带交接的那一点上，接着漫天烟
雾以电光石火的惊人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那里刚被破开了一个
通往另一空间的洞穴。
整个洗心小湖完全暴露在清幽的月色下，四周一片寂静。
丝带片片碎裂，蝴蝶般飘舞在空中。
徐子陵傲然伫立。
婳婙如同狂风中一片落叶相似飞出五丈开外，半空中俏脸瞬间由
白转红再变白，终于喷出一口鲜血后落在地上，目光凄迷望向徐子陵。
表面上看来徐子陵大占上风，而实际上当然非是如此。
“天魔结界”不愧是魔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即使徐子陵夺天地造
化的一拳仍未能将其击破。虽然在硬拼下婳婙受伤不轻，但却无关生
死。
相反，徐子陵则惨不堪言。
攻向婳婙的真气被“天魔结界”尽数反弹回来，还附带了婳婙的
一部分天魔气，刹那间全送回徐子陵体内。只要徐子陵一下支持不住
，那非凡体可抗御的澎湃惊人的力量将可把他炸成粉末，不留半点痕
迹。
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毁天灭地般的巨大能量，即使是经和氏璧改
造过经脉的徐子陵。适才徐子陵只是缓缓聚集真气就已经险些吃不消
，何况这样把所有发出的真气一下子全部收回，更何况还加上了婳婙
的一部分真气。
徐子陵此时悔之不及，在生与死的关口前，换曰大法，九字真言
手印乃至石之轩的生中藏死，死内含生的不死印法，这三种与佛门无
上心法有关的印契，以电光石火的速度闪过脑际，浑成一体。
万念俱空。
徐子陵在无人无我的灵空里，像旁观者般感到自己无限地扩展，
再感觉不到经脉甚至肉身的存在，只感到汹涌激荡的真气由于失去了
限制而骤然膨胀至整个空间而后又退潮般流回。下一刻，徐子陵又感
到了自身的存在，正站在洗心湖畔，面对着最美丽而又最可怕的敌人。
在婳婙眼里看来，那一瞬间，徐子陵仿佛突然在这个世界中消失
了，刹那后又重现在虚空之中，整个人发出火焰般的光亮。这带给她
的震撼绝不下于适才“天魔结界”险些被击破时的惊诧。
却不知徐子陵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只是那真气回流过程中
所造成的狂烈冲击就足以使宁道奇、毕玄那种级数的高手难以承受而
全身血脉爆裂而亡，剩不下半点渣滓。若非他曾被和氏璧改造过经脉
，纵然能靠从生死关头领悟回来的“涅磐印”保住小命，却绝对会功
力全毁。此时徐子陵体内真元几近枯竭，如果婳婙立时动手，徐子陵
实不知能再支撑几合。
两人面面相对，却都不敢再行出手。
“子陵！”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侯希白终于赶到。
侯希白缓步沿湖边走来，手上美人扇轻摇，说不尽的风度翩翩，
潇洒不群。
看来摆脱阴癸派三大长老的纠缠，对他来说只不过象是画了幅
美女图那般轻松自如。
徐子陵暗松一口气。祝玉妍毕竟是一代宗师，说话总算有点分
量，如果她不顾魔门毒誓出手的话，不但侯希白小命危矣，捎带着
他也难逃婳婙手底。当然更可能的是祝玉妍以为凭婳婙之能，收拾
他徐子陵不过是片刻间事，没有必要冒应誓之险出手。
“青——噢！”侯希白本以为徐子陵对面的是石青璇，走近后
发现不是，眼神却象被婳婙吸住，再也转不开去。
看到侯希白目定口呆的样子，徐子陵奇道：“侯兄不是又技痒
了罢？”
侯希白揉揉眼睛，摇头叹道：“她如果不撤去结界，我永远也
画不出来，可是一旦她撤去结界，那又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实在让
人头痛。这个难题如不解决，小弟今生是无法再动画笔了——还没
请教小姐芳名？”
徐子陵一震，“侯兄也知道‘天魔结界’？”
侯希白点头，道：“我魔门中人都知道有这么一种奇功，却从
没听说有人练成过，今日总算运气不差。”
徐子陵苦笑道：“你的运气不差，我的运气却是遭透，你若来
晚半步，看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侯希白大讶，转头道：“小姐刚才在和徐兄交手？”
婳婙一声轻笑，“不错，现在该你了！”说话间幽灵般掠向侯
希白。
侯希白折扇或开或合，以一副潇洒自然充满美感的姿态连挡婳
婙无迹可寻的六指两掌外带踢向下阴的一脚，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徐子陵暗自点头，看来这小子的“不死印”又有突破，比石之
轩全盛时期亦不多让。不过花间派的武功向来就是那么潇洒自如，
即使死到临头亦不会露出狼狈的样子，因此到底现在侯希白的感觉
如何只有问他自己才清楚。
经过刚才那阵调息，徐子陵的元气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而且比
从前更为优胜。他当然不能坐视侯希白被婳婙宰掉，那等若自杀。
侯希白此时正挣扎于婳婙源源不绝的攻击之下，差点就要唤娘
，徐子陵适时赶到，登时感觉压力一轻，美人扇使出新创的“折花
七式”，狂风暴雨般攻向这生平未遇的大敌。
“砰！”
婳婙左掌封死侯希白攻来的一扇，右手食指接连几个变化，点
在徐子陵拳锋上，三人同时向后抛跌。
徐子陵默运玄功，瞬间遍察全身经脉，幸喜未曾受伤。转头望
向侯希白，“侯兄感觉如何？”
侯希白犹有惧色，叹道：“石师所言不差，果然厉害！”
徐子陵报着一线希望，问道：“令师可曾告诉侯兄‘天魔结界
’的破绽？”
侯希白摇头苦笑，“石师只说‘天魔结界’乃是魔门至高无上
的奇功，唯有‘道心种魔大法’可堪比拟。两者都无人练成过，石
师也不知道是否有破绽，只说‘天魔结界’可以转移一切攻击，除
非制造一个让对方不能转移的环境。至于具体怎样做石师也想不出
，小弟——咳！”
徐子陵脑际灵光一闪，缓缓道：“我想到了。”
侯希白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什么？”
徐子陵一声长笑，忽而附到侯希白耳边低声道：“待会儿小弟
一动手，侯兄最紧要是把全身功力暂借小弟一用，这是唯一的机会
。”
侯希白虽然仍是不解，但想徐子陵绝不会骗他，点头称是。
那边婳婙也从刚才那一击中恢复过来，见他们耳语不止，不禁
嫣然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若敢不告诉奴家，定要你们好看！”
徐子陵淡然道：“我们说什么也好——不过妖女你若技止于此
，今夜休想生离此地！”
婳婙扑哧一笑道：“徐子陵什么时候变得象寇仲一样大言不惭
？奴家承认低估了你们，这就叫帮手来好不好？”
二人大叫不妙之际，婳婙左手轻挥，一道火光直冲上天，爆起
漫天烟花，煞是好看。
侯徐两人却无心欣赏，只因烟花才刚爆开不久，一阵低沉悦耳
若九天龙吟的长啸就破空传入二人耳鼓。
平静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两人只听得头皮发麻，从啸声判断来人离此处至少在五里以上
，却能令湖水无风起波，只从这点就知道此人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两人面面相觑，心道若给来人缠住两人中任何一个，剩下的一
个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婳婙宰掉。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赶
在来人之前先杀了这美丽而可怕的敌人。
侯希白虽然感到有些不忍，但究竟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徐子陵冷喝一声，“动手！”
侯希白应声转至徐子陵身后，双掌按实徐子陵背心，已修至最
高第四十九重的“花间仙气”毫无保留的灌入徐子陵经和氏璧改造
过的经脉中去，引发徐子陵贯穿了整个天地的能量的长生气并与之
汇聚一道，于二人体内澎湃奔腾，循环不休。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侯希白的“不死印”仿佛一个容量无限的大海，将徐子陵控制
不了的真气尽数吸纳，再以温和的方式一缕缕反输回徐子陵体内，
供其指挥驱策。
徐子陵双手变化出无有穷尽的手印，没有一个手印是蓄意而为
，全循体内真气的转变，有诸内形于外的作出变化。
“合”！
徐子陵狂吐真言。
真言大师所授的九字真言中并无此一字。但所谓真言，只不过
是体内真气运转的自然反映，徐子陵此时真气以亘古未有的方式流
动，真言也跟着改变。
徐子陵双拳分向左右挥出，左手外缚印，右手内缚印。拳至中
途化为掌，接着掌化为抓，骤然向怀内收拢。
宝环印发。
天地顿生变化！
婳婙周围的空气在徐子陵口吐真言的刹那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
力量卷动，飓风般在婳婙身前身后不住旋转，并迅速向内收缩。
婳婙瞳孔收缩，美目露出惧色。
有生以来，她还是首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怖。
压力愈来愈大，徐子陵体内真气如同长江大河相似，无穷无尽。
宝环印气有些象安隆最拿手的“天心莲环”，但比“天心莲环
”的范围要大得多，那是一个由真气所形成的可变化大小的封闭场
，在这阴癸派有史以来最超卓的美丽传人置身之四方布下层层气环
，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在这点上又类似“天君”席应的“紫气天
罗”，却没有“紫气天罗”撒网过大而造成的空隙。
气环仿佛石子投入水中泛起的涟漪，方向却是相反，一圈圈向
处于宝环中心的婳婙收拢，上波未消，下波又至。如此变魔术般的
操纵真气，当世除了他徐子陵之外恐怕再无人能如此得心应手，而
即使以徐子陵之能，若无侯希白全力相助也无法在如此大的范围内
将极度凝聚的宝瓶印气化成大环而困住婳婙。
如果这一击仍奈何不了她，那他们只好有那么远跑那么远，祈
祷今生别被婳婙找上。
在气环的禁止下，婳婙再无回避的余地，空有天魔结界却无法
施展。
凝聚的宝环印气怒涛般一波波地冲向处于环心的美丽敌人。
若天魔结界抵挡不住宝环印气的压力而崩溃，只是那结界反噬
的力量就足以使首当其冲的玉人粉身碎骨。
婳婙突然急速旋转起来，白衣充气似的膨胀，长发飘飞，两袖
缩卷至手肘处，露出赛雪欺霜的一对玉臂，再幻出无数闪现不定的
臂影，活像千手观音在作天魔妙舞。
她本已是晶莹如玉的纤纤玉臂亮起诡异光亮的色泽，在侯、徐
二人看得目眩神迷之际十指纷弹，激射出无数道指风刺在气环内侧
。一时之间，真气激荡，异声大作。
侯、徐二人大惑不解。因为宝环印气是集他二人之力作成，其
中还包含了徐子陵聚天地之气而来的能量。那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
么简单，而是以几何级数增长，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无论婳婙
如何厉害也绝不可能突破气环的禁止。而婳婙此刻作为虽能解一时
之急却无异于饮鸩止渴，等到真元耗尽之时就是她毙命之期，按理
说这阴癸派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传人绝不可能短视若此。
第三章 刀临天下
婳婙转速徒然加快，身上白衣越发膨胀，将娇躯完全掩盖。
即使以徐子陵的锐目，也只能看到一团高速旋转的白影，却看
不到影中是否还有人在。
但他却知道婳婙肯定还在原地，因为他二人的元神已经紧锁在
一起，除非一方死亡，否则决不会分开。
异变徒起！
徐子陵只觉得气环中心的婳婙突然收缩了一下，然后骤然向外
炸开。
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那一刻的诡异！
婳婙竟然爆炸开来！
狂暴的力量从中心冲向气环边缘，令得徐子陵感到如果再不收
手的话，他和侯希白都要被炸得粉碎！
徐子陵猛撤真气，身后的侯希白立生感应，按在徐子陵背后的
双掌变爪，抓起体内真气一团乱麻似的徐子陵飞身后跃！
“轰”！
原地被炸出个方圆丈许，深达半丈的大坑！两人呼吸为之一窒。
婳婙踪迹不见。
难道她竟给那天崩地裂的一击炸得尸骨无存？
徐子陵却知道非是如此。尽管刚才的突变使他一时失去了和婳
婙的精神联系，但他超人的灵觉却告诉他婳婙未死，而且就在附近。
心神一动，徐子陵向湖边望去。
只穿着亵衣的婳婙静静伏在湖边，下半身浸在湖水里，一动不
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玉臂粉腿，全暴露在二人眼下，曼妙的
线条，美得教人屏息。
待到侯徐二人走近才发觉原来她还醒着，只是已失去了动作的
力量。
再没有那种令空间错位的难过感觉。
两人都知道那一瞬间，这魔门最超卓的传人将“天魔结界”附
在外袍上代替自身，而真身则逃至湖边。她本想借水而遁，却不料
结界与她原是一体，骤然失去结界使她不但功力全失而且在爆炸的
波及下身受重伤，现在比之常人也大大不如。
失去了结界的遮掩，婳婙的玉容完全暴露在两人目光下。清幽
的月光洒在她那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凄美动人处连徐子
陵也不禁怦然心动！
侯徐二人再也无法把她和方才那令他们心惊胆战的女魔王联系
在一起。
两人相对默然，无论如何，要他们下手杀这样一个天真纯洁的
美人儿实在是有所不能，尽管她刚刚才对他们大施毒手。
徐子陵尽量回想婳婙的凶恶之处，却再无法硬起心肠。苦笑一
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这样算了！”
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两人大惊失色，听声音来人离他们不过三丈。以他们现下的修
为如有人来到离他们如此近的地方而不为他们觉察那简直是不可能
的事！
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根本没人，两人才知上当。
来人已站在婳婙身畔，凝视着她凄美而苍白的玉容，慢慢蹲下
身来，右手伸出，按住婳婙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缓缓输入真
气。
侯徐二人都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人显然就是发出长啸的那一位，他的武功高明当然不在话下
，而且从一出现就先声夺人，霸气十足。但现在他的举止却带给人
一种文静的感觉，这实在是一个迷一样的人。
只有一点能肯定，就是此人绝非中原人，他的衣着和身后背负
着的长刀样式都大异中土，不知是何方人物。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这位兄台与东溟夫人如何称呼？”
来人望向徐子陵，目光中露出赞赏的表情，口中却道：“本人
尚轩，夫人乃是家母。早听舍妹言道徐兄乃是人中之龙，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徐兄没有对一个身受重伤的柔弱女子下毒手，在
下甚是佩服。”
徐子陵早从对方几分酷肖单琬晶的脸上猜出他和东溟夫人有血
缘关系，却想不出谁是他的父亲，因为他和边不负实在没有半分相
象。再听他把婳婙称为弱女子更是哭笑不得，但他却非是象寇仲一
样爱与人争辩，只是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尚兄，却不知尚兄方才
之言是什么意思？”
尚轩右手离开婳婙小腹，缓缓站起身来。侯、徐二人惊异地发
现婳婙脸色已红润起来，再非一片惨白，涣散的眼神也渐渐凝聚，
不禁对尚轩的功力作出重新的估计。
尚轩眼光扫过侯希白，道：“本人听说中原高手辈出，特来领
教一二，两位都在本人想见之列。徐兄神功方才已见识过，果然名
下无虚，现下要请侯兄不吝赐教！”
不待侯希白回答，尚轩背后长刀已来在手中，却未出鞘。
“在下手中刀杀气奇重，出必杀人，这刀鞘亦非凡品，不逊普
通刀剑，倒不是本人轻视侯兄。”
侯希白还道他要向徐子陵挑战，却不料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
，只觉得这场仗打得好没来由，却也不能示弱，而且示弱显然毫无
用处，暗叹之余唯有抽出美人扇，口中说道：“尚兄请！”
侯希白身形展动，美人扇配合着脚下的“百花错错步法”，使
出压箱底的“折花七式”，连连进击。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占到
上风，绝不能给对方有任何扳回的机会。
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来到尚轩右侧三尺许处，张开的折扇刚
好横扫尚轩肋下。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由侯希白的妙手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
。别人是举重若轻，他却是举轻若重，美人扇犹如重逾千斤，缓而
稳定的扫向尚轩。
尚轩露出凝重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手攻来这轻重难辨的
一扇，直至扇将及体，劲风刮得他衣衫贴体时，长刀才连鞘击出。
这一刀没有半点花巧变化，但却破掉了侯希白所有的后着。
侯希白感到尚轩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大巧若拙，能化腐朽
为神奇，除去挡格一途，再无他法。
“唰”
摺扇合拢，由重变轻，飘忽无力的点在刀鞘上。
“蓬”
劲气交击。
尚轩雄躯微微一晃，侯希白却被震得往外飘飞。这却不是侯希
白功力及不上对方，而是两人武功路数的差异。花间派武功专讲借
力卸力之法，侯希白学晓“不死印”后更是此道祖师爷级的人物，
他靠飘飞之际已将对方顺鞘攻来的真气卸去大半，剩下的部分以“
不死印”吸收化为己用，实是立于不败之地。
尚轩只觉手上虚虚荡荡，已知被侯希白借去真气。他不惊反喜
，自他刀道大成之后，纵横东溟从无敌手，不免有时感到寂寞，如
侯希白般高明的对手岂是易求？
侯希白的高明，反而激起了尚轩争强之心。
尚轩再退三步，大笑道：“好扇法！本人技成以来，还从没有
一次象今夜这般痛快！侯兄也请接在下一刀！”
侯希白哂道：“尚兄早该如此了！”
尚轩收起笑容，点头道：“侯兄小心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到就在长刀出鞘的一刻，尚轩的人和刀已经
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
感觉，微妙难言。
尚轩双目同时神光电射，罩定侯希白，令后者感到身体里外，
没有任何部份可瞒得过这可怕敌人的观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
裸体，暴露在寒风冷雪之中。
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尚轩为中心向侯希白
迫来，令他必须运气抵抗，更要迫自己涌起斗志，否则必然心胆俱
寒，不战而溃。
如此刀法，当真是可敬可畏！
徐子陵同时想起远在海外的寇仲和“天刀”宋缺，心道恐怕天
下只有他二人能在刀道上与这尚轩争一日之雄长。
尚轩剑眉耸竖，握刀的双手一紧，强大的气势挟着彻骨的森寒
直向对方涌去，连在旁观战的徐子陵都泛起难以呼吸之感，处在局
中的侯希白的感受可想而知。换了武功稍差一点之人，站在侯希白
的位置，包保要胆裂或窒息而死。
侯希白张开美人扇，一下一下的煽动，快慢不一，却似依循某
种没有规律中隐含规律的节奏。每一下煽动都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
真气，恰恰抵消了尚轩所发出的凌厉刀气。
尚轩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带给人稳如泰山的感觉，甚至在当
他踏足地面时，侯希白生仿佛觉得整个山谷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这当然是一种幻觉。
摇的并不是山谷．而是他的心。
饶是他的“不死印”已修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对于能否接下
这一刀却是毫无把握。
尚轩挺刀迫去，脚下柔软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微响，配合长
刀和姿式，形成一股莫与伦比的强大气势。
他已忘却战局以外的一切事物，包括他自己在内。生死再不放
在心头，神与意合，意与神守，眼中除了敌手外，再无他物。
旁观的婳婙和徐子陵乃至局中的侯希白无不体会出尚轩全部的
意志与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刀之上，乃是他一身武功之所聚，气势之
盛，实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假如他这一招不能得手，则等如表明
他目前没有战胜侯希白的能力！
三人均能感受得出他的刀势所代表的意义。
尚轩此时无人无我，至静至极，与万物冥合为一，灵觉不断扩
展，对手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甚至心内的意图全部洞悉无遗。
侯希白奋起平生的功力，运聚扇上，“不死印”蓄势以待。他
已晓得对方这一刀已堪刀道至境，唯有出手硬碰硬的斗上一招，各
凭真功夫，分出胜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想，换而言之，他已没
有逃避的机会。
长刀似变成重若泰山般慢慢举起。
侯希白本应可趁他胸门大露的一刻发动攻击，可是尚轩这玄妙
无比的举刀动作，像忽地把方圆丈许内的空气全抽空了，还有种慑
吸着他心神的气势，使他不但不敢进攻。连退后也有所不能。
侯希白心叫不妙，知道对方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自己。
蓦地尚轩狂吼一声，其声威有若猛虎出林，震得在场三人耳鼓
轰轰鸣响，同一时间，他的宝刀化作一道精芒眩目的慑人彩虹，迅
如电闪般以没人可看清楚的速度，照脸往侯希白疾劈过去，刀风带
起了惊人的狂飙，却奇异地吸摄着侯希白，凛然有君临天下之态。
这一刀的威力确是惊天动地！
在此生死关头，侯希白骤然间进入了井中水月的至境，心神忽
地变得精澄通透，一丝不漏地反映着对方刀势乃至真气运转的微妙
变化。这感觉来的如此突然，侯希白才知道尚轩这至凶至杀的一刀
迫使自己在武学上又有所突破。
美人扇随尚轩的长刀自然而然地变化改向。
“噗”！
刀扇相触，凝定半空。
狂烈的真气激荡下，刀扇交击处竟隐隐发出电芒！
尚轩后退一步，捧刀而立，神态有若天神。
侯希白面色变得如纸一般白，张口喷出漫天鲜血，往后便倒。
徐子陵大惊，抢上前扶住，救命的长生气源源灌入，护住侯希白危
乎其危的小命。
尚轩长刀归鞘，面容凝重，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自从他修成这一招后，一刀斩出，从无生者。侯希白能只伤不
死，已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侯希白再喷一口鲜血，惨笑道：“小弟枉负不死印，却接不下
这一刀，实是愧对不死之名。”
徐子陵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他，只好加紧输入真气。
两人眼睁睁看着尚轩以一种潇洒的姿态抱起婳婙向谷外走去，
却没有说出一个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尚轩那一刀已在他们心中刻下无敌的烙印！
（本篇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DT完结篇之二——燎原之战（请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