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过许多男孩赴约的故事,只要对方女孩独自在房间,必定是用睡衣作晚礼服。
小周没有,她穿着牛仔裤,坐在床边,将惟一的椅子让给我。这样两人之间有近两米的
距离,若是发生情况,一下子扑不过去。老实说,在这种时刻,我喜欢女孩穿上睡衣。
如果白珊没有为我穿上睡衣,她也许同武汉街头千万个女孩无异。白珊在扬子街的家里
只有一只全家人轮着用的澡盆,自从认识我以后,她就常来我家洗澡,洗完澡便穿上睡
衣,在离席梦思只有咫尺之遥的卧室里搂着我跳舞。同白珊比起来,小周这样的装束,
无异于古人的铠甲。
我知道你会来。小周说。她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你是有事吧!我说。
小周呆呆地看着我,几分钟之后才说,我讨厌胡虎。
我说,他好像不太坏。
他是一只壁虎,小周激动地说。
你做墙壁不就行了。我说。
没有用的,我不能冷冰冰地对他,他卡着我们的脖子。小周重复了几天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我可以离开这家酒店,到别处去干。但别处的老板会不会像何总那样对我好。
你别误会。我想你一直在误会,以为我像别的女孩一样,老板找她要什么都给。她说。
当然,你与她们不一样。我边想边说,譬如,这么晚了别的女孩是不会仍然穿着牛
仔裤的。不过,我最近看过两篇文章,都说有的女孩不让男孩摸她,但她愿意将衣服解
开让男孩看看。
女孩觉得自己太美了,有时会这样做。她抬头望着我,然后轻轻地解开衬衣最上面
的两颗扣子。我有点希望她继续下去。她停下来说,我心里很躁。
上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突然说。
小周脸一红,你这样说话好像是我的男朋友。你说的有道理,心躁的根可能扎在这
儿。可它的周期总不对,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得有个男人来救我。她说着将头埋得很低,
以致领口开得很大很深。
你觉得胡虎哪儿不妥?我说。
不止是心理,在生理上我都反感。小周说,他们自丑不觉,到处吃喝拿要,还以为
是潇洒。白天里你不在,屁屁蔡领我们到一家皮具店去,胡虎非要买一只鳄鱼皮包送给
我,还价后仍要一万多铢,相当于人民币五六千元。他一个月工资才五六百元,凭什么
这么大方?我又不好拒绝,只能说不喜欢鳄鱼那阴森的样子。我现在担心明天参观珠宝
店,他要是再送我宝石什么的,我能说不喜欢吗?他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早先他要何
总安排他去一趟美国,听说我要来,他才改主意让何总临时添上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厉
害,我住处的门锁换了七次,他总能找窍门打开。有一次半夜里,他站在我床前,我被
吓得高烧三天不退。后来,我被迫在酒店里住,而且每天换一个房间。不过他有一宗好
处,哪怕我睡得人事不知,他也决不动手动脚。我本来心快软了,这时碰上了白珊。也
是胡虎无意中透露的,说有个女孩同我长得很像,我就去找她。不知白珊同你说过没有,
她十六岁时,就吃了胡虎的亏。她说胡虎这人看上哪个女孩,三个月以内是绅士,三个
月以后是饿狼,再过三个月则成了流氓。你说怎么办?我认识他正好三个月了。白珊同
牛总的事我比你知道得早。三月底,你到机场送的白珊其实是我,因为怕露馅,我才早
早进到里面。隔着玻璃望着你匆匆赶来,心里真是难受。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
们的关系早一点结束为好。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离开白珊。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一
个女孩能配得上你,那就是我。
请你不要再提白珊。我说完就沉默起来。
我想了许久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小周面前,我将手伸到她的领口上,一个
指头按住了她的肌肤。我替她扣好两个扣子。
我说,叶老师有意让房,是为了使胡虎有机可乘。你得自己救自己,衣服裹紧点,
塔利班的教规也有它的道理。
小周一把捉住我的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舒服吗,是假装的,何总安排我今晚陪
胡虎出去看曼谷夜景,我不能去!去了我就完了。
最后这句话对我刺激很大,从来没有哪个女孩真正这么痛彻地表达出心底滋味。我
对小周说,让我想想。我确实这么对小周说了。究竟怎么想,我心里没谱。有一点可以
证明,我几乎忘了孔雀答应陪我夜游湄南河。回房间后,钟老告诉我,孔雀打电话来了。
孔雀托钟老转达,她身体不适,不方便去湄南河了。钟老说女人最方便的借口是来例假
了。而我这时也不想去湄南河了,就不管她的借口合不合理。
孔雀不是一般的女孩,你们都玩不过她。钟老背对着我说,这个团里只有两个人能
对付她,一是何总,但何总有老婆管着,剩下就看我的了。说真心话,你粘上她,一点
便宜也得不到。我可以断言,虽然不知道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只要事情办成功,明天
她就不理你。
有人在敲隔壁的门。
是胡虎。钟老说。
钟老像妖精,算准了是胡虎就错不了。我开门出去,对站在小周门前固执敲门的胡
虎说,小周吃了几片安定,喊不醒的。胡虎瞪了我一眼,悻悻地钻进电梯间。
随后钟老笑着对我说,行,成功一半了。
我说,我只是看不惯胡虎。
夜里,钟老让我先睡,免得他鼾声一起,我又通宵无眠。躺在床上,我老也挥不去
孔雀在去清迈的车上用两片嘴唇贴在我耳根上的感觉。她是在小声同我说话时,不知不
觉地,嘴唇断断续续地往我耳根上碰。去的时候有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又有一次。去的
时候,孔雀说,其实女人比男人更需要钱。回来的时候,孔雀说,其实女人比男人胆大,
没有奥尔布莱特,克林顿不一定敢轰炸南斯拉夫。没有耳根上的感觉,我很难平静地走
完这意外的旅程。
快到十二点时,钟老终于质问我,到底想不想睡。
我说,我问你一个问题,林青霞到底同你有没有关系。
钟老说,当然有。行了,快睡吧。
我接着又问,你喜欢胡虎吗?
钟老说,你只看得见胡虎,告诉你了可别怕,他还不是我们当中最坏的。
我还是吓得翻身坐起来。刚好门铃响了。钟老断言是小周。果然就是小周。小周夹
着一床被子要在我们房间里睡地铺。
小周终于穿上了睡衣。她执意睡在我的床前,夜灯下她那浑圆的乳房占据了全部有
形无形的空间。她睡得很深,我却几乎没睡着。钟老一夜没动静,连鼾声都没有。
我以为胡虎会到处找她,后来才发现,除了我和钟老,谁也不知道小周一夜不在房
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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