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鸣响着,他随着与死者家属握手致哀的队伍缓缓前行,激动地想,终于有机会同死者那美丽的儿媳紧紧地握手了。 撂下电话,他上弯的嘴角迅速下撇,并且骂出一句话,但又迅即将食指竖在自己唇边。 他的简报册上,又粘上了一角关于会议的报道,他用红笔将报道的末尾开列的一串名单中自己的名字划出来,并郑重地附上编号:八十六。 邻居家正往屋里搬为女儿买来的钢琴,他把倚门而望的女儿叫回屋,心里酸酸的,然而没有钢琴的女儿跳起来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无言中他感受到从女儿双臂传递过无尽的爱…… 病了,住进医院,盼那个人来看他,来了许多人,许多安慰话,许多罐头与水果,但那个人没来,始终没来,他想说出希望那个人来,也许说出来后真能够来,也许说出来后也不会来,他就没说出希望,却一直希望着,那个人没有来,于是,他死了。 他好后悔,不该千方百计混进后台,在她的化装室中凑拢她的身旁,求她在用她玉照作封面的杂志上签名,因为他这才知道,他的偶像脖子上有好大一片白癜风…… 他从不把自己曾在国家级球队当球员的事向单位的人们讲述,因为他在那三年里始终是板凳队员,所有比赛中的上场时间加在一起只有十八分钟,他只有在一个人静处时,把一生中的那十八分钟一秒秒地反复品味。 当局长从讲稿第四页一下子翻到第六页,并毫不在意地继续往下念时,他真想冲过去提醒,但会场上没有任何人露出惊奇或疑惑的表情,甚至打开笔记本作笔记的人也不动声色,于是他为自己在起草第五页时付出的心血而叹息! 在离家很远的大街上,风把一粒砂子吹进了眼睛,用手揉不行,用手帕揩也不行,一筹莫展的当口,才体会到家中亲人撮起嘴唇吹出的一口气有多么金贵! 来电话了,终于来了,是他,果然是他,他请她原谅,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她心里一万个原谅,嘴里却一万斤沉重,她终于什么也没说,挂上了电话,从此,他们再没见过面,再没通过电话,却再也卸不去彼此的悬想。 在这静夜里,他感谢风把附近哪家夫妻反目的声息,从窗隙频频送达枕畔,使他对人生有更真切细微的把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