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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拿了古钱来给我看，原来头天晚上小蝉跑去跟村民们说了我想收集古钱的事。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这个村子虽小，古钱还真不少呢，有人还拿了整串的来。看来还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可惜都是一般的清代乾隆通宝康熙通宝之类小平钱。有几个宋代钱，也是一般的宋元通宝开禧通宝之类，且品相不好，多数锈迹斑驳字体模糊。半天下来，人来了不少，也看了不少，却没有什么收获。因为买卖做不成，村民很快失去了兴趣，到下午就没什么人来了，只有两个小孩还在拿着几个小钱纠缠。 我有点后悔花这么多力气爬这趟山了。 我的失望情绪很快就让小蝉察觉了。这半天她一直跟在身边，帮我找人、看古钱，讲价钱。因为她的缘故，这村里人特别好说话，没有一个人象城郊农民那样漫天乱要价。五角钱一片铜钱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相当满意了。有几个人把铜钱拿来后，见我不要，干脆就送给我了。看他们的样子，是想不透我这个瘦瘦的白面书生为什么会对这些破破烂烂的铜片产生那么大的兴趣。他们只是很遗憾没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东西。 见我的脸上神色越来越不好看，小蝉想了想，鼓足勇气对我说，村子后山上有个崖洞，洞里有好多棺材，里头死人身上可能有古钱。只是那地方很吓人，不知我敢不敢去。 我一听就兴奋起来。小蝉说的不就是悬棺葬吗？关于悬棺葬，我并不陌生。我读过一些历史书，早就知道中国南方一些地方的古人有悬棺葬的习俗。离南柯不远的武夷山就有不少悬棺，我到武夷山时专门借了一架望远镜到九曲溪的实地观察过，还跑到武夷山博物馆仔细看过陈列的那具悬棺，以及从棺里取出来的那只龟形木盘陪葬物。不过当时也就是看看而已，并没有想到其它的。更没有想到在南柯的一个偏僻山村竟还有悬棺。 小蝉说，她们村里人是从不把棺材放在那里的。放在那里的是邻近一个村庄的人，而且都是姓姚的。据说姓姚的祖上做过大官。他们每年清明都要聚在那里祭祀祖宗。那地方她跟着村里胆大的年轻人去过，但只是在外边看看。听说有一个叫猪佬的人去撬过棺材，回来时带了好些死人的陪葬品，也有古钱。当时这人很高兴，将那些东西给一些村里人看，还说下一次要多带几个人一起去撬。那几个村人看了那些东西都有些眼红，打算去了。哪想到当天晚上，这个猪佬就在村旁被老虎吃了！村里人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吼，接着一声惊叫，急忙赶出去，那老虎已经拖着猪佬窜出老远。村人见状吓的魂飞胆散，老辈人都说是报应，从此年轻人再也不敢打那些棺材的主意。 我不相信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撬棺材其实就是盗墓，这事确实有些缺德。但是如果不去试一试，岂不可惜了？这几年我从报纸上看过好些关于盗墓的事，不少珍贵文物就是盗墓来的。然而真正因为盗墓被抓起来的又有几个？既然别人能干，我为什么不可以干？说不定就能发现珍宝发个大财呢。这个悬棺葬以前从未听人说过，谁也不知道，只要做的机密就不会有事。 我咬咬牙，决意去冒一次险。嘱咐小蝉不要跟任何人说。天黑后悄悄地去。 等我真下了决心，小蝉却又紧张起来；“泉哥你真要去，万一跑只老虎出来怎么办？” 我说：“你怕了？” 她说认真想想就有点怕，心就怦怦跳。说着拉起我的手按在胸前。我顿时感到软温在握。徒然间，心底涌起一股男子汉的豪气壮志，我想这时不要说老虎，不管什么猛兽我也有勇气和它拼斗。我紧紧握住小蝉的小手，大声说：“不要怕。有我在你什么也不要怕。真要有老虎，我也敢打死它。” 大话是这么说了，心里到底有点发虚。想来想去，为了预防万一，让小蝉找来一把锋利的柴刀，又跑去村里小店买了几串鞭炮和一个简易打火机，几根尼龙绳，一切就绪后，就到吃晚饭时间了。 这天晚饭照例的很丰盛，有一大壶红酒，又有好些人跑来看我，问七问八，弄得我不胜其烦。好不容易吃完了饭，那些女孩散去，小蝉家里人也去睡觉了。我看看手表，将近九点钟。城里此时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之时，山村却开始进入黑甜乡了。我带上早准备好的桶包，按照与小蝉约好的，偷偷溜了出去。 村里的狗觉察到了，狂吠起来。所幸的是没有碰到村里其它人，一点儿没阻碍就跑出了村。 这天晚上的景色非常好。天上半个月亮，没有一丝云彩。月光挥洒下来，山林仿佛披上一层银辉，沉默而又刚强地圪立着。山路蒙蒙胧胧的，每一块石头依稀可辨，用不着手电。我借着酒兴，飞快地走着，好象腾云驾雾。怪的是，小蝉竟也跟得上。七拐八弯的，也不知顺着山路爬了多久，等小蝉说到了时，我才发觉我们已爬到了一个很高的山顶上。这山顶没有多少树木，只是一片乱草丛和大石块。从这里远望，四周的群山尽在脚底，苍苍茫茫地绵延到很远；风很大，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小蝉指指地下，说就在那里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片悬崖，底下黑洞洞的，深不可测。我小心心地探过头去，打开手电一照，仔细看，果然下面有一个石洞。从这山顶到那洞口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且是一段相当陡峭的悬崖。怎么下去呢？我问小蝉，她说你不是带了绳子吗？以前我们采岩菇都是腰里系着绳子爬下去的。这一提示让我想到了办法。放下桶包，从里边拿出尼龙绳来，一头系在旁边的一丛小树根上，另一头扔到悬崖下。我鼓了鼓勇气，用手拉着绳子，沿着悬崖爬下去。小蝉也壮起胆来，紧随在我后边爬下去。好在这天月色很好，周围一切都看得清楚。悬崖看起来陡，实际爬起来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洞口。 在上面看来很小的洞口，其实并不小，高宽都有好几米，跟城门洞一样。从洞口一眼就看到里边摆着好几十具棺材。有旧有新有大有小，有破有好，有的只是原木，有的则漆成朱红还描着金线图案。很明显，那些新的是近年才放去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森而又带点霉烂的怪味道。 我说：“小蝉，你来帮我打手电。” 此时我的酒意有点消了，忽然有点寒战战的。但我想既然来了就不能退却，好歹总要干它一下。 小蝉声音抖抖的：“我就在洞口，不进去。” 我说：“手电照不进，里面看不见。你还是跟着我吧。” 她却坚持不进去：“不不，我不敢进去。你也不要进去太远。” 我无可奈何，只得由她。想想也难怪，这么多棺材摆着，阴森森的，谁知里边有些什么东西？一刹那间我的头脑里浮出许多关于鬼怪的可怕传说，又是骷髅，又是僵尸，交错在一起，似乎突然就会从那些棺材里爬出来，令人不寒而栗。但是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干下去了。我摸摸背后，柴刀还在；又摸摸桶包，那几串鞭炮也在。再看看手中那根钢钎，足有拇指粗一米长，沉甸甸的，这些武器都在，胆气陡又涨起，挺挺胸，大踏步走进了棺材堆。 我观察一阵，选中一具看起来十分破旧但很大的棺材。破旧，说明年代久远。跑了那么远的路找古钱，我最希望的是能找到那枚神秘的大殷钱。此钱在五代十国时期流通的，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只有那时的棺材才最有可能有这种钱。大，说明棺材的主人有钱有身份，棺材里才有较多较好随葬的东西。即使没有稀世古钱也会有别的东西。当我走近去时，发现棺材前面有个同样破旧的牌位，字迹十分模糊，根本没法辨清什么年代。我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撬进去再说！ 我咬咬牙，举起带来的那根铁钎，将尖头塞进棺材盖的缝里，使劲一撬。嘿，本以为要花很大力气的，却好象碰到棉花一样轻松。那棺材盖一下歪到一边了。再撬一下就哗啦掉在地上，露出了里边的东西。手电一照，空荡荡的，只有几根勉强还有形状的骷髅骨散在里边。原来是已被人盗过了！难怪这么好撬。 真是出师不利！我很失望。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你都知道来这里盗棺，别人就不知道吗？世界上又不是你一个人聪明。这一具被盗过了，终不成这里的几十具都被人盗过吧？ 于是我转移目标，选中另外一具大棺材。这具外形看来十分完整，年代也很久，不象被盗过的模样。我撬开盖子时颇费了一点力气。等到把盖子掀到地下后，果然里边骷髅十分完整，一付安祥静卧着的样子，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只是骷髅头黑森森的眼洞鼻孔和呲裂着的牙齿令人觉得恐怖。但事已至此也就只好对不起。我用钢钎尖轻轻拨拉开遮盖在骷髅上的东西，那是些已经腐朽如土的衣服。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棺材边的几枚钱！ 我很兴奋，把这些铜钱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借着依稀的手电光，辨认了一下，全是宋代钱。看来这具棺材的主人是宋代人。可惜的是这些宋钱除了一枚宋徽宗用瘦金体书写的崇宁重宝较好外，其它的全是普通钱。我摇摇头，有点不甘愿，再用铁钎将骷髅手拨了拨，发现每只手里都有一枚铜钱；看来是个死要抓钱的角色。我拾起来后，又去拨拉骷髅头，于是从嘴里掉出一枚颜色有点发白的铜钱，哇，仔细一看，却是一枚玉制的祥符元宝。祥符元宝本来只是一般的钱，但是玉钱就不一般了。钱谱上没有关于玉钱的记载，或许还是一个新发现呢。我的心怦地一跳，赶快将它放进桶包。 我把那具骷髅差不多翻了个身，却什么也没有了。看来这个棺材的主人并不富有。我呸了一口，开始撬另外一具看来也象年代久远的。这次就熟练多了，三下五除二就解决问题。这一晚上，我疯了似地一具一具地撬过去，至少撬了十几具棺材，每一具里都找到几枚古钱，开初我还辨认一下，但到后来想想何必要在这时辨呢？先拿回去再说嘛。所以进度就快起来。令我奇怪的是这些棺材里随葬品都很少，除了放几枚铜钱，别的什么也没有。只在一个棺材里有一只灰绿色的玉镯，猜想这个人是女人。我不客气地把它捡了起来。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到我感到有点累了的时候，天也亮了，红红的曙光从对面山顶上直射进洞内，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小蝉早就呵欠连天了，这时振作起来：“天光了，我们得快走，要是被人看见不好办。” 我这才醒悟过来，这个晚上真是投入啊，几乎都不感到累。掂掂带来的桶包，里边的铜钱很有一点份量了。可惜还有好些棺材没撬开，但只好走了。于是我稍稍整理了一下随身带来的东西，走出洞口。这时发现洞口脚下是一座很高很陡的悬崖峭壁和烟雾笼罩的峡谷，从下面根本爬不上来。我抬头看看上面，也是一片巨大的石壁，如果没有绳子的帮助，也爬不下来。想来要将棺材放进这个洞里，必定花费许多力气。古人也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将棺材放在这样的地方？我以前看关于悬棺葬的文章，都说这是一个迷。回去后花点时间研究一下，说不定解得开这个千古之迷呢。 我又回过头去看看洞内，棺材撬得七零八落，很有点狼狈。不由有些内疚。我知道我所做的是一件很缺德的事。人家在这里宁静的安睡了几百上千年，可是你却把他们的永恒之梦打断了。这些山民的先祖，跑到这里来，也许正是因为在山外受尽了种种折磨痛苦，不堪承受；也许遭到了不公，犯了大法，为躲避追捕；也许是为了寻求一块安居乐业的净土；总之他们离开了俗世与世无争的在大山里休息生活。可是你今天却为了一个自私的卑微目的而又把他们暴露在尘世。如果真有灵魂的话，不知他们会不会给我报复与惩罚？ 一阵山风吹来，我打了个寒噤。小蝉又在催促快走了。在晨光中，在一片巨大的山石中，我突然发现，小蝉显得那样单薄弱小，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薄薄的衣服紧粘在身上，全身的曲线轮廓分明，一付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样子，令人可怜。 她为什么跟我一起来呢？是为了我吗？这女孩虽然沦落风尘，却依然那样天真纯洁。可是我却骗了她。忽然间我觉得自己犯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过。很想把这些从死人身上盗来的铜钱还给他们，把真实的话跟小蝉说说，给她一些报酬。 但是来不及了。 我们刚刚爬上山顶，就碰到了一群愤怒的姚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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