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和夏娃            
  



    “如果他是亚当,那时候上帝并没有给他胡子刀,他的胡子不会那么短。”我说。
    “这个时候亚当才造好了不久嘛!还没有去吃禁果呢。”荷西说:“你看,他们还不知
道用树叶去做衣服,以此证明——。”“吃了禁果还不是要刮胡子。”我说。
    那时候,我们站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就对着照片中这一男一女讲来讲去的。
    因为价钱不贵,而且好玩,我们就把这一对男女买回家去了。艺术性不高的小玩意儿罢
了,谈不上什么美感。这一对男女被放在书架上,我从来没有特别去重视他们。有一天跟荷
西吵架,没有理由的追着他瞎吵。吵好了,我去睡觉,就忘了这回事。我的生气是很短的,
绝对不会超过五小时以上。如果超过了,自己先就觉得太闷,忍不住闷,就会去找荷西讲
话,如果他不理,我就假哭,我一哭,他就急了,一急就会喊:“你有完没有?有完没
有?”我也就顺水推舟啦,说:“完了,不吵了。对不起。”
    有一次也是吵完了,说声对不起,然后去厨房弄水果给荷西吃。厨房跟客厅中间有一个
美丽的半圆形的拱门。道了歉,发觉荷西正往那一对裸体人形走过去,好像动了他们一下,
才走开。
    我跑过去看看人形,发觉他们变成面对面的了,贴着。我笑着笑着把他们并排放好。
    以后我发觉了一个秘密,只要荷西跟我有些小争吵——或说我吵他,那对裸体人形的姿
势就会改变。是荷西动的手脚。
    吵架的时候,荷西把他们背靠着背;和好的时候,就贴着,面对面,平日我擦灰时,把
他们摆成照片上的站姿。等到我不知觉的当儿,他们又变成面对面的了。
    这个游戏成了我们夫妻不讲话时的一种谜语。有一天,我发觉荷西把那个“我的代
表”,头朝上向天仰着,我一气,把他也仰天给躺着,变成脚对脚。没过几天再去看时,两
个人都趴在那里。
    本来没有什么道理的两个小人,因为先生的深具幽默感,成了家中最有趣的玩具。
    这一回卖掉了那幢海边的家回到台湾来,当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这对人形用心包好,
夹在软的衣服里给带回来。关箱子的时候,我轻轻的说:“好丈夫,我们一起回台湾去
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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