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小鲍庄的祖先是大禹的后代,于是整个姓鲍的都成了大禹的后人。村里有个叫鲍彦山的,他家里在生第七胎。生下来的是个小子,鲍彦山给他取名,大号叫鲍仁平,小名叫捞渣。 捞渣满地乱爬了。小脸儿黄巴巴的,一根头毛也没有,小鬼似的。就是笑起来的模样好,眼睛弯弯的,小嘴弯弯的,亲热人、恬静人。大人们说他看上去“仁义”。人人喜欢他,独独鲍五爷见了他就来气。为的是捞渣落地时,正是他的独苗孙子社会子咽气,他认定这是叫捞渣抓了替身。
捞渣歪歪扭扭能走了,话也能说不少了。正吃晚饭、鲍五爷拄着拐走来。鲍彦山招呼他吃饭,捞渣学嘴:“来七(吃)。”鲍五爷装没听见,在门槛上坐下,看蚂蚁搬家。不知什么东西碰了他的嘴,定睛一看,捞渣小手里攥着一块煎饼,直送到他嘴边。鲍五爷看看捞渣,捞渣朝着他笑,一脸厚道相。鲍五爷心里格登一下,扭过脸去。
捞渣七岁时,乡村耕读老师来动员他上学。鲍彦山只好让读中学的文化子停学回家,好让捞渣上学识几个字。没想文化子一听,又哭又闹还不吃饭。见此,捞渣便说:“让二哥念吧,我不念了。”捞渣便成天下湖割猪菜。一班小孩子都欢喜和他在一起。谁走得慢,捞渣一定等他。谁割少了,不敢回家,捞渣一定把自己的匀给他。谁们打架了,捞渣一定不让打起来。跟着捞渣,大人们都放心。这孩子仁义呢,大家都说。
鲍五爷连绳头都搓不动了,成天价只能坐在墙根下晒太阳。一直到中午,才懒懒地走回家烧锅。捞渣不让他走,说:“来俺家吃罢!”鲍五爷也不推辞。吃长了,他大就逗捞渣:“你老叫五爷来家吃,俺家粮食不够吃了,咋办?”捞渣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少吃一张煎饼,少喝一碗稀饭,可管?”这天,家里来人,捞渣就到鲍五爷那里去借宿,和鲍五爷脚对脚挤一床。鲍五爷偎着捞渣暖和和的身子,心窝里滚烫的,话也多了:“捞渣,你想不想上学,五爷给你付学费。”捞渣上学后,第一学期就得了个“三好学生”奖状。
小鲍庄遇上了百年未见的大雨。七天七夜的雨,天都下黑了。村长满村跑,拉了一批人上山搭帐逢。正吃晌饭,听到西边轰隆隆的响,不象雷声,象是破坝。“跑吧!”人们放下碗就往山东面跑,鲍彦山一家跑上了石子路,回头一点人头,少了捞渣。文化子想起来了:“捞渣给鲍五爷送煎饼去,人或在他家了。”
寻找捞渣的筏子在水上打转。人们在大柳树树梢上发现了趴着的鲍五爷。鲍五爷用手指着树下,喃喃地说:“捞渣,捞渣!”男人们一个个跳下水去,足足一个时辰,才摸到捞渣,可早已没气了。人们感叹着:“捞渣要自己先上树,死不了的。”“捞渣是为了鲍五爷死的哩!!”
小鲍庄有个鲍仁文,人称“文疯子”。他为了写书,整天缠着转业军人鲍彦荣采访,承包田里长了荒草也不顾。捞渣牺牲后,他与人合作写成了报告文学。不久,省报登了,题目是《幼苗新风——记舍己为人小英雄鲍仁平》。不久省团委又将鲍仁平评为少年英雄。
要饭的小丫头小翠,被鲍彦三家收养,本想为老大建设子找个童养媳,不料小翠与老二文化子感情越来越深。小翠长到十六岁,已出落得很俊。捞渣妈准备为建设子圆房,小翠知道后如五雷轰顶,她往庄东头大柳树跑去,边哭边嚷:“我才十六岁,我才十六岁!”终于,她逃离了鲍家。晚上仍与文化子幽会。
鲍山附近的小冯庄,有个老姑娘叫大姑,她与一男孩拾来相依为命,亲似母子。对于他俩的关系,大家都觉得蹊跷。拾来十八岁那年,大姑为拾来置了一副货郎挑子,让他自食其力,拾来便离开了家。他在小鲍庄认识了四十多岁的寡妇二婶,两人逐渐相爱。但小鲍庄不能容忍外姓人,村民殴打拾来,二婶也受大家歧视。后来,两人虽在乡政府的支持下结了婚,可小鲍庄人仍不接纳他们,在人前始终抬不起头来。在洪水来临时,拾来下水捞上了捞渣的尸体,受到表彰,这之后才在小鲍庄立住脚。
捞渣死后一周年,县上将他的坟迁到小鲍庄正中,墓碑上刻上了“永垂不朽”四个大字。此时,由于县里照顾,鲍彦山家的新屋封顶了。建设子到农机厂上班,并结了婚。小翠回来了,与文化子悲喜交集。村里的路也开始拓宽……。
原作载《中国作家》198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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