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诗情画意
——程大利《那片蓝天那方土》序
尽管失去了“轰动效应”,但小说在文坛上一直是排头兵,诗歌也喧闹过一阵,
而散文多年来都不景气,从来也没有“轰动”过。“五四”以后出现的散文大家如
朱自清、俞平伯、冰心等等似乎后继无人。近年的散文,要么出于小说家或学者的
闲笔,要么是初学作文者的练手,极少见精彩的作品。写散文需要有闲情,又要有
雅意;文虽散而气一贯,散漫的语言要用气拢起来,方能有神。小说可以以情节取
巧,诗歌能靠灵感的瞬间迸发打动读者。散文虽不能说要求句句出采,至少你这一
篇中要有自己的神韵。小说家和学者的散文因其“闲”,故而动手之前即神不聚;
至于初学作文者,他的神还没炼出来,文章自然惨不忍睹。这种体裁其实很难写,
常常出力不讨好,所以专门从事散文写作的人,现在好像已绝无仅有。
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不是从文学家和学问家的角度,而是从一个画家
的角度切入这种体裁,倒也能给人以新意,所谓斜切正入者是也。大利是一位美术
家,在国画上已有较高造诣,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展出,并曾在全国美展获奖。他
在贫瘠的土地上过过贫寒的生活。而贫瘠和贫寒,自古以来似乎就是哺育中国文人
的养料。用现在好听一点的话说,那就是自小出身于人民群众并贴近生活了。以后
他从事绘画,而且是从事着眼于写意的国画。我一直认为国画这种绘画形式最能引
人进入深远的意境。它要求画家的眼光脱离开具象的外表形象而根据自己的素养提
炼出外部世界内在的气与神。这种艺术形式不仅集中地表现了中国人观察世界的方
法而且表现了中国人认识世界的思维方式(如果从戏剧这种形式看,它还是中国人
的自我表现方式)。绘画之余,他也写点文章,现在已经集成了一本散文集。
拜读了他若干篇散文,我才有了上面那点感想。的确,要想挽回散文的颓势,
看来必须从文学的边缘艺术形式上迂回过来。其实,文学的核心,文学的精髓,并
不是小说,不是散文,更不是杂文,而是诗。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如果他首先不是一
个诗人,那么他写任何其它文学体裁都不会写好。现在要命的是,许多搞小说、写
散文的中青年都不是诗人,甚至缺乏诗的素养。而诗人写散文,又选取的是他不能
入诗的题材,比如政论、时事感想、治学心得等等,因为他原本就不着意于搞自己
拿手的项目,所以这类文章的烟火气特浓却诗意全无了。诗歌创作,“全在意境融
彻,出音声之外”(朱承爵《存余堂诗话》),以收“水中之月,镜中之像”(严
羽《沧浪诗话》)的美感效应。请注意,古人指出的这种诗的元素,完全与绘画相
通。既然诗人把能入诗的写了诗,只把边角料划拉到散文里,那只好把散文这个领
域让给画家了。
我还不能说大利的散文已经写得很精彩,但至少他把一个充溢着光与色的世界
引入到文字里来。用画家的眼光观照现实,自比文学家所写的有另一番别致的风味。
常言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作为画家的大利所写的散文,诗意还是比较浓郁
的。我想这也可能不是他有意为之,因为从宇里行间还看不出刻意雕琢的痕迹,有
些语句甚至还缺少润饰。然而,我以为可贵的也正在于此。我认为,一个作家画画,
就应该时刻不失他文学家的本分,要以一个文学家入画,那么他的画即使比专业画
家相去甚远,即自有某些高于画家之处或有别于画家之画的特点;同样,一个画家
作文,也应该时刻运用自己画家的眼光。大利之文正合此道。
我想,这本集子,是会给有意于散文创作的人一些启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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