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一场历险记,赵国强和高秀红回到三将村,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了。才到
村委会,赵国民的电话就追过来,问国强昨晚上出了什么事。赵国强就一五一十地都说
了。赵国民说幸亏公安局长到我这来问问,要不然就去人抓你了。赵国强说你该让人抓
霍大力,他要糟践高秀红。赵国民说你把人家屁股捅了一刀,幸亏他屁股肉多,要不然
就得出人命。赵国强说我当时想的就是捅死他。赵国民说你别再说胡话了,过了年你带
着钱来公安局调解吧。赵国强说昨天晚上你咋和他们在一起,你也不过去看看那些老同
志的日子是咋过的。赵国民说用不着你教训我,我已让民政局长拉着东西去那了。赵国
强问你和嫂子啥时回来过年,赵国民说今天还有点事,明天上午回去,但你嫂子去不去
我可不知道。赵国强说尽量请她来……
赵国强话还没说完,一辆车嘎吱一声停在村委会门前,车门子一开,下来个女的,
竟是黄小凤。赵国强眼尖,冲着电话就喊:“哥,我嫂子来啦,刚下车。”
黄小凤进屋抓过电话告诉说一早在街上碰见个顺路车,就跟着过来了,只是走得急,
要给老人带的年货都没来得及带,明天你来时别忘了。赵国民喜出望外,自然是满口答
应。放下电话,黄小凤喝了一口赵国强给倒的热水说:“几年不来,都不认识了,变化
可真大。”
赵国强说:“你还没到个人家去看看,屋里也都不是老样子了。”
黄小凤说:“听说你和村里一个女的抢人家钱了?”
赵国强说:“没有的事,我们是要债去的。”
黄小凤说:“人家说你行凶,那个女的跳脱衣舞迷惑人。”
赵国强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嫂子,咱回家吃饭吧。”
黄小凤说:“我有点事,要到河西去晚上我回来,你给我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赵国强反应很快,立刻想到了钱满天。但他没好意思问,而是转了个弯说:“坐车
怪累的,歇歇吧,玉芬玉玲说不定啥时候就过来,家里不少活还等着她们动手呢。”
黄小凤说:“我办点个人的事,车还等着我呢。”说罢她就出去上车奔了河西。
赵国强站在当街朝四下望望,街上除了小孩子跑来跑去,很少看见大人的身影。此
刻大人都在家忙着做饭呢。年三十后黑这顿饭在这里很被村民们看重,即使是分家单过
的,这顿饭也要聚到父母家去吃,父母不在的,就聚到兄长家。赵国强此时就显得很孤
单,虽然刚才跟嫂子说玉芬她们姐几个常回来,其实今天她们都不能来,按这地方的风
俗,闺女只能大年初二回娘家,年三十和正月初一都得在婆家过。
天气很好,太阳仿佛也知道人间在享受着一个很幸福的节日,便在天空尽情地展示
浑圆的身躯,让大地得到光亮和温暖。一只半大的小黑狗摇着尾巴找来,围着赵国强的
腿欢跳。赵国强伸手摸了一下狗的脑袋,小声说:“走,回家。”
小黑狗真有灵性,汪汪叫着在前面跑,跑一段路又返回到赵国强的眼前,再往前跑。
那意思分明是希望你走得快点。赵国强瞅瞅街两边的人家,炊烟和煮肉的香味儿浓浓地
飘来,令他浑身上下十分舒服……是啊,祖祖辈辈在三将村生活的人,脸朝黄土背朝天
一年年干着,最盼望的好日子,大概就是过年这几天了。可劲吃上几顿肉,可够喝他几
斤酒,死了也甘心了。这发狠的赌咒,十多年前是经常有人说的。现在好了,三将村似
乎没有人再说这样的话了,尽管日子里还有困难的时候,但人们好像都知道前景是不错
的,而且那个前景是一定能实现的。这不是假话,从草房到瓦房到楼房,从黄土道到沙
石路到柏油路,从电灯到收音机到电视,又到了闭路电视,这些东西过去想都没敢想呀,
不是都一点点地来到了身边吗……
小黑狗又一次跑到赵国强的脚下。赵国强忽然感到一股子清冷——自己的家中却缺
了不少内容。女儿工作后结婚了,要去婆家过年,儿子念了军校,春节不放假……唉,
偌大的赵家大院里,只有两个老少光棍汉和这只小黑狗,也是只小公狗。人了不旺呀!
没有女人支撑那半边天呀。
李广田从后山果茶厂过来,和赵国强走个对面。李广田说:“回来啦?”
“回来啦。”
“秀红回来了吗?”
“也回来啦。”
“那就好。”
俩人默默无言地互相瞅瞅。赵国强不想多说话,他浑身筋骨都是疼的,就想往炕上
一躺,好好睡一觉。
李广田满脸是灰,手上都是油腻,看样子是收拾啥机器去了。
赵国强心中一动,不由地说:“过年啦,别总鼓捣那些机器了。”
李广田说:“搁这一冬,不上点油,来年就得锈住。”
赵国强说:“秀红要回几份钱来,办了大事。”
李广田叹口气说:“可惜……进错了人家……你也歇着吧,回头到我家喝酒,咱在
一起唠唠……”
赵国强说:“行啊,我那好像还有瓶老白于,六十七度。”
李广田说:“度数太高不好,电视上说,伤脑子里的血管,你这岁数就得注意
啦……”
赵国强说:“咱们都注意,来年事不少呢。”
李广田说:“我没啥,老啦,干成干不成都无所谓,也没几年活头啦。”
赵国强说:“别瞎说,您且得干呢。”
李广田转身边走边说:“话是这么说呀……”
赵国强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把他叫住再说几句什么,但他的身影已越走越远了。
孩子们在街上放起鞭炮,声音很大,吓得小黑狗直往赵国强的身后蹿。赵国强也觉
得这鞭炮的劲头太大,告诉小孩子们当心。话音才落,一个爆竹炸破了一个小孩的耳朵,
血顿时流下来。哇哇的哭声把大人引来,赶紧领回家去。赵国强想起自己小时候放的小
鞭,声音也就跟大锅炒豆子炸时差不多。现在这鞭炮,快赶上打枪扔手榴弹了,或许,
这就是报纸上说的,都是真正用炸药做的,能不响吗……
前街各家大门两侧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都是企望五谷丰登财源滚滚的吉祥词。红
纸黑字或红纸金字在阳光下格外好看,像山地里摇动的红高粱,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像人群中女孩子的红袄,像桂芝扎在脖子上的红头巾……
赵国强转到后街,望着家门前的台阶,他感到有些陌生……小时候印象中台阶是那
么高大,从下面跑上去,像是爬到了山顶。而现在看,台阶和门楼是那么矮和那么窄,
和果茶厂进出卡车的大门一比,实在太寒酸了……不过,当年桂芝从这个台阶走上去,
走进这个高门楼时,也曾为乡亲们所羡慕。尽管那时日子过得还挺艰难,但俊俏贤惠的
桂芝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和希望。记得在订婚的时候,送给桂芝一条红头巾,那是一
条极普通的红头巾,是托嫂子黄小凤在县城百货店买的,方型,四下里有穗子。赵国强
觉得拿不出手,但桂芝却是那么喜欢,天一煞冷,就戴在头上,日头晒得发热,就从头
上撸下来系在脖子上。“每逢佳节倍思亲”。赵国强这条汉子在年三十的阳光下,在静
静的三将村村路上,拖着疲倦的身子,望着孤独残旧的自家门楼,他的思绪全部都倾涌
在对已故亲人的思念上。他还想到老母亲,老母亲大概是最慈祥最任劳任怨的老人了,
为男人为儿女劳作一辈子,但却从来没听她大声说过话,以至她走的时候也是悄悄的。
唉,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赵国强心里忽悠忽悠地翻着个。这时自家门楼里有人探出
头喊:“国强回来啦!快点!”
谁在家里?院内好像有不少人呢。
赵国强不知家里出了啥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大门敞开着,院内扫得干干净
净,根草皆无,窗户锃亮,四下东西摆放整齐。很显然,这是有人来打扫了。
赵德顺老汉穿着一身新衣从屋里走出来,见了国强说:“都啥时候了,你还回来
呢……”
“紧往回赶。家里这是……”
“都是大家伙帮着干的。”
“大家伙?”
“快进屋吧,还等着八抬大轿抬你呀……”
赵国强愣了,仔细朝窗户里望。好家伙,屋里有不少人呢!这是咋回事?他匆匆进
屋,屋里人哈哈笑起来。原来是柱子福贵金香孙万友孙万成还有冯三仙这些人都在炕上
炕下等着,两个炕桌摆满酒菜,看那意思,就等着自己入席呢……
赵国强的眼睛湿润了,不用多问,都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大年三十的,咋
好意思让你们受累。”
金香说:“那会儿还多呢!有好几十口子,七手八脚就把院子收拾利索了,不是主
任说话,都不走。”
孙万友说:“都想陪你和老爷子一块过年……嘿嘿,我也跟着沾光啦。”
福贵说:“这两天,村民都打听你啥时候回来。”
冯三仙笑道:“不是玉芬那头忙,我说啥也把我干闺女带来。一会儿,我就打电话,
大过年的,我得让我的村支书家里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赵国强忙抱起双拳作揖:“多谢,多谢。我那会还怕我爹一个人在家清冷呢。”
柱子拉国强到了堂屋:“快洗洗,吃饭吧。”
赵国强小声问:“不是你发动的吧?”
柱子说:“这事还用发动?想不让人家来,人家还不干呢……国强啊,甭说你,我
心里都挺感动,人啊……活到这份儿上,值!”
粗莽的柱子竟然话说得也呜咽了。赵国强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对,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不求轰轰烈烈,也不求个人荣华富贵,但求为老百姓多干积德的事,有群众
的拥护,这辈子就没白活!
“你还愣着干啥?还不给大家满酒来!”赵德顺坐在炕头朝外屋喊。
赵国强冲柱子喊:“快!给我擓瓢水,我要洗洗脸!”
“好啦!”
柱子擓了满满一瓢凉水,随国强到了院里。在耀眼的阳光下,赵国强用双手捧着从
上浇下来的清水,使劲地撩在脸上、头上、脖子里,他感到格外的痛快,泪水伴着凉水
一起往下淌……
就在赵国强和众人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河西钱满天家的除夕团圆饭却吃得鸦雀无
声。说鸦雀无声有点夸大,但此时此刻的这顿饭本应吃得最放松最随意最高兴,可钱家
老少都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和左邻右舍比,就真有点鸦雀无声的感觉。
这场面的由来,是因为钱满天举起酒杯时说了一句话,他说古人讲天下大事分久必
合,合久必分。他思量再三,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过于保守了,天下没有开不败的花,
家中没有吃不散的宴席。打着散,不如和气着散,哥们兄弟大了,也该自己挑立门户再
创大业了。
钱满天把这话说罢,就看看弟兄们的反应如何,可各位弟兄却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一样,低头耷脑,谁也不做声。玉芬说:“你这是干啥?大过年的说这些丧气话,多没
劲呀!何况,嫂子还在这儿,也不怕人笑话。”
黄小凤和钱满天谈完钱的事,就留下来吃饭。她的心情是很高兴的,她背着赵国民
单挑独干,把近二十万块钱入到钱满天这儿,百分之三十的利息,先拿回两万多,过了
年,再拿利息四万,给温州家里人三万,告诉他们利息百分之十五,自己就于挣三万。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往哪找这么好的事呀。她暗暗庆幸自己干得漂亮,既没有利用国
民的权力动用谁家的公款,也没惊动周围的人,自己这次找的是千里之外的娘家人,有
好处给娘家人,甭说你赵国民挑不着刺,就是纪检委来查也不犯说。
见钱家这顿年饭一上来就吃成这样,黄小凤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你们哥几个能把
日子过成这样,在咱全县都少有。人家都羡慕你们呢,你们还有啥必要分家。我看这么
过着就挺好,要坚持把这大日子过好。”
钱满天苦笑:“大有大的难处呀……”
玉芬说:“吃饭吧,吃吧。都别往心里去,你哥他一到过年就爱想事,想多了就犯
神经。”
玉玲说:“怕是大哥还没把话说完吧。如果分,该咋分,要是不分,是不是有什么
条件……”
钱满天心中不由地暗叫厉害呀这个老兄弟媳妇,她咋一句话就说到我心里去了呢?
真真的就让她给说中了,钱满天说分家其实是扔出一个杀手铜,他不是真想分家,他是
想在全家人最齐的时候叫叫板,让各位头脑清醒清醒,新的一年,得按着新章程走,再
像头年一人恨不得就有八个心眼于,那可不中。
钱满地心眼多,紧跟着玉玲的话就说:“要么,大哥就把话都说清楚,让我们当兄
弟的都明白明白,然后,才好表个态。”
钱满山不说话,瞅瞅梁小秋。梁小秋现在是谁也不待见的人,但她心里的火也最大。
折腾了这么个一溜儿,钱也没得着,名声也丢个尽,连满山都跟着抬不起头。不过,人
到这份上也就没啥可怕的了,反正这张脸也不值钱。她想想说:“按说呢,这场合轮不
到我说话,我是有错在身的有罪之人。不过呢,我看大哥说得有理。十里搭长棚,天下
没有不散的宴席。人多没好饭,猪多没好食,孩子多了,爹娘都不知道有心疼二字……”
满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这嘴咋这么脏?说出话咋这么难听。”
梁小秋说:“好说的话都让人说没了,我可不就得拣人家说剩下的话说。”
高翠莲说:“谁把好听的话说尽啦?我看是有人把缺德的事做尽了,坏水坏到骨头
里去啦。说话才变了味儿,想改口都改不过来!”
满山瞪圆眼珠说:“你说话也太损了吧!咋就叫坏到骨头里去了?大哥让大家讲话,
你们凭啥这么气势汹汹的压人!还让人活不!”
黄小凤紧张得脸色发白,心口怦怦跳得很厉害。这些年,赵国民经常在外面陪客人
吃饭,她一个人在家吃饭简单对付一下就行了。跟这么多人坐在一起,本来就眼晕,再
戗戗起来,她更受不了啦。她赶紧起身出去。玉芬随着出来,问干啥去。黄小凤说我可
听不惯你们这些话,我还是去河东吧。玉芬说也好,这家人到一块就吵,早晚得出大麻
烦,你去河东也好,我让张小梅陪着过去,她干娘来电话让她回去呢。
冯三仙头一天回河东了,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忙,玉芬留张小梅再呆一天。张小梅这
时已收拾停当,娇艳艳的模样,看着怪招人喜欢的。她已经和黄小凤见过面,但黄小凤
不知这里的过景儿,以为是钱家花钱雇的干活的人,她说:“张小梅呀,论你这模样,
在城里也是数得着的,干啥到他家来干活。”
张小梅笑了:“模样再好,也顶不了饭吃。也在城里混过,受气,不如在乡下自
在。”
黄小凤说:“也不见得。你要是自己挑起一摊儿来,当个女老板,也是很风光的。”
玉芬心里着急,暗暗说小凤嫂子到老了还是直肠子一根儿呀,我这正给兄弟谋划媳
妇呢,你那咋给她出当老板的主意。她赶紧回屋拿了一包东西,沉颠颠的,交给张小梅
说:“有劳你把这些捎给我兄弟,告诉他,初二一早我就过去,那天做饭啥的不用他操
心。这里是几件新衣服,还有一包点心,让他们穿上,吃着。过年吃的黏豆包和煎饼,
初二早上我一起带过去。”
张小梅抱着东西点点头,脸却朝众人吃饭的窗户喊:“钱家大哥,我去东庄了,你
们吃好。”
这一喊不要紧,屋里还就有了反响,钱满天急忙出来站在楼门口说:“咋这就走呢?
不中,都不能走。”
黄小凤说:“我得过去,我得去看看老爷子。”
张小梅眼睛盯着钱满天,小声说:“我倒是没啥大事,干娘怕我一个人在这没人说
话。”
钱满天笑了:“到河东,也是你干娘一个人,在这边这么多人,比她那热闹。”
玉芬走到钱满天跟前说:“我让她给国强他们捎点东西去……”
钱满天说:“嫂子不是去吗,正好带过去。小梅呀,你辛苦好几天,咋也不能这时
候走,咋也得过了初一呀。”
张小梅说:“我咋都行呀。”
高翠莲上前拉住张小梅:“你可不能走,过年我还得让你给化妆美容呢,别走啦,
今晚上咱一起放花。”
这么一弄,弄得玉芬脸上怪挂不住的,她说:“也好,留下就留下,我陪嫂子过去,
明天的饭菜,你们自己做吧。”
钱满天忙摆手:“不中不中,你这全家头号劳动模范走了,这场戏就没法唱啦。我
看,嫂子也别走啦,在这一块热闹热闹吧。咱不提那些烦人的事,还不中吗?”
黄小凤是个主意拿定就不变的人,而且,去东庄看老爷子是正理,她便坚持要走,
并说用不着谁陪着,自己走这么近的道没有一点问题。这时玉玲穿戴整齐从楼里出来,
拉着黄小凤说:“还是我跟你去吧,晚上睡觉也有伴儿。”
黄小凤乐起来:“那敢情好。”
钱满河急了:“玉玲,大年三十,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这走呀!”
玉玲说:“你也不是孩子。”
玉玲说罢从张小梅手里抓过包裹,又使劲瞪了满河一眼,拉着黄小凤就出了大门。
钱满天心中顿时很轻松,说:“回屋喝酒,喝酒去吧。”
满河说:“喝个蛋呀!闹半天我媳妇走啦,你们都对对成双地在一起。妈的,我也
跟她们过去,不鸡巴在你们这过年了,乱七八糟的,劳神。”他说完拔腿就跑出去,把
众人都弄愣了。
但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心里特别高兴,她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一点都没有差。
如果差一点,钱满天就不能这么真心诚意地留她,也不能这么不顾身分亲自出马……实
在是太好啦,三将村真是个好地方,河西这位钱大官人看来也不是铁板一块。玉芬大姐
哟,你可别怪我做事不够情面,人生能有几回爱?又能爱着几回“钱”,机不可失,失
不再来,该出手时就出手,走到哪步是哪步,将来不买后悔药,姐妹,稳住神,一点点
招呼吧。
这个特别高兴的人,是张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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